她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做出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傻笑,说:“小时候我去别人家做客,总是有人给我夹菜,我一边说‘谢谢’,一边又很难堪,因为其实那些菜往往我都不喜欢吃。里面炒熟的葱花姜末和肥肉也不敢吐在桌子上,就偷偷趁人家不注意吐到手里,然后放在身下坐着的凳子的横档儿上面,等吃完饭再偷偷处理掉—有次被人家发现了,因为我把一整条横档儿都摆满了,肥肉排成整整齐齐的一队。”她认真地连比画带说。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盛淮南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当然是真的。”她继续自顾自地说,“大人们笑得都顾不上骂我了,我当时还特无耻地给人家女主人拍马屁呢。”
“……怎么拍的?”他的表情看起来特别期待。
而她知道他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巧合回答。
“大人问我,你怎么摆得那么齐?我说,是阿姨切得好,所有肥肉都一样大,要不然摆不齐……”
盛淮南笑得很开怀,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只是朝她摆手,说不出话来。
“不行了不行了,简直太巧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呢,跟你一模一样!就是把人家的凳子横档儿都摆满了。甚至,跟人家那位女主人说的话都一样……我的天……”
盛淮南满脸通红地沉浸在回忆中,很高兴的样子,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清亮,好像终于遇到了知音一般。
“巧是巧,不过,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什么意思?”盛淮南挑起眉毛的时候会有一点点轻微的抬头纹,很可爱。
“这个世界太大了。无论你觉得自己多优秀、多独特、多有个性,或者多变态、多阴暗、多没良心—你永远不会孤独。因为世界上没有独一无二这回事。”
何况还有她制造巧合,消灭他所有的独一无二。
“这么说太扫兴了,”他低下头,却赞同地笑,“那些找到真命天子并且爱到非他不可的女孩子会生气的。”
“这也是因为世界太大了,而我们只能占据一个很小的空间和时间,所以不知道在远方是否会遇到更‘真命’的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再耐心等几年遇到的那个才是正牌的良人。何况,即使错误被修正了,感情也交给了之前死心眼儿地认定了的那个人,他就这样成了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了,这种特别和非他不可是你自己打造出来的,跟那个本身平庸普通的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被我遇见,被我爱上,所以才独一无二?”他好像很感兴趣。
“能遇见就很好了。”洛枳轻轻地补充,觉得话题有点儿沉重,不想继续。
盛淮南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嘴角勾起。
真好看,洛枳想着,低下头偷偷笑,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过要说到奇遇……小时候,我很小时有个喜欢的女生呢。”盛淮南突然转换话题,一副得意扬扬卖关子的样子,可爱得少见,让人很想捏他的脸。
这样简单开怀的盛淮南让洛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个穿着白衬衣的小学生,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前的这个忘戴红领巾了而已。她忽然想起江百丽那天含着泪微笑着说,戈壁当时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
任谁都无法不心动。
“三岁看到老啊,小时候就很色。”她说。
盛淮南没有回嘴,尴尬地搔搔后脑勺儿:“我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真是怪了。”
停顿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她,眼神怪怪的。
“怎么了?”
他耸耸肩,继续说。
“我小时候总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差,各个城市都去过,就是在本市也总是到处走动,各种机关单位,甚至农村,呵呵,算是见世面吧,”盛淮南笑笑,“不过我基本上已经记不清楚了,见过谁,去过哪里……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混乱。”
“呵,我也是。”她接话,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你也随着爸爸妈妈到处走动?”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
其实不是的,与他爸爸妈妈养尊处优的样子相比,她和妈妈算是流亡。
“不过我倒是记得,有一次参加某个亲戚的婚礼—你知道小孩子就是人来疯凑热闹,未必真的懂婚礼是什么。那个婚礼的新娘子好像是留洋回来的,所以操办的方式和传统的酒店吃吃喝喝不一样,很像电视里面的婚礼,露天草坪,气球,白色餐桌—当然我猜这是她的设想,实际上草坪脏兮兮的,餐桌是铺着红布的,不伦不类。不过这对小孩子来说有趣多了,我们先是玩儿童篮球,然后又玩过家家、公主骑士大魔王、侠客格格邪教教主什么的,呃,别笑我哈,你可以把它当成简陋的RPG游戏嘛……”
洛枳笑起来:“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玩的,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我能嫁给一休哥的。”
“一休哥是小叶子的。”他扮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