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病房里,她见多了消极的病友,她们形容枯槁,精神憔悴,像失去生命力的枯败花朵,摇摇欲坠。
真正得了绝症的人中,并没有多少人积极乐观。丑陋的疤痕、残缺的身材曲线、日复一日的病痛,让她们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眷恋。
她们最多在至亲面前扯出牵强的笑容,人后只有无助的低泣。生命脆弱到,好像从来都不配去谈理想。
迟樱临死前也不会忘记,外婆在辞世时瘦骨嶙峋、双颊深陷的模样。那时候她想,她再也不会有亲人,再也无法报答外婆的恩情了。
也许时间冲淡了那份蚀骨的疼痛,它们却转变成为更深的执念与遗憾,注入到她新的精神岛屿中,风雨不蚀,岿然不动。
迟樱的眼神,裹挟着遗憾,无奈,疼痛种种,还有笼罩在这一切情感之上的消沉和绝望,像灰色幕布一样覆盖了她的眼眸。
最后,老师一声“好了”,把迟樱硬生生地从无尽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演别人的故事,还能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幻,不要入戏太深。一旦入自己的戏,却总是不小心就完全深陷,难以出离。
迟樱有些恍惚地看着试戏老师摇了摇头,几句点评虚虚地飘进了耳朵里。
“还不错,眼神很真实。”
“但电影是艺术,还需要更浮夸一点,更有张力一点。”
“有一部分情绪可以更加突出,你没有抓到。”
“不过也不要用力过猛,期待你以后的表现。”
老师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迟樱便去到厨房,从阿姨的手里接过厨具,为迟澄准备早餐。
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半,迟樱洗干净手,推开宝宝房的房门,扑鼻的是一股浓郁的奶香。
迟澄睡得正是香甜,呼吸声很是均匀。也不知道沉在一个怎样的美梦里,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迟樱笑着拍他:“小澄澄,起床啦。”
迟澄翻了个身,小手一扯,空调被就蒙住了脑袋,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迟樱忍俊不禁,继续喊他。
在呼唤声中,迟澄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他从被窝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大眼睛像黑葡萄般好看。前一秒还迷蒙着雾气,下一刻就因为映入了妈妈的身影而变得晶亮。
“妈妈,早上好。”迟澄小嘴一咧,从床上爬了起来,飞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像块口香糖似的粘在了她的身上。
迟樱眼睛弯起来,带着迟澄洗漱,然后给他换上了幼儿园定制的英伦校服。
领结一打,帅气得有模有样,像个小大人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校服带给他使命感,迟澄在餐桌前表情严肃地正襟危坐,等待着妈妈把早餐端上来。
当眼前被摆上了水果三明治、蛋煎面包,卡通餐盘上还用巧克力酱涂鸦了一个可爱的笑脸,他还是没忍住扬起大大的笑容。
迟樱边给迟澄冲牛奶,边道:“小澄澄,妈妈向你道歉。昨天妈妈有点事情,没能去幼儿园接你,也没有陪你入睡。”
“妈妈不用道歉。”迟澄客气地晃了晃白白胖胖的小手,用一种安慰的眼神看向她,“外婆说妈妈很忙,很辛苦,我理解妈妈。”
迟樱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懂事。”
吃过早餐,迟樱送迟澄上学。学校是贵族精英式幼儿园,学费高昂,离家不远,就建在别墅群小区内,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迟澄牵着迟樱的手,稚嫩的脸上掩饰不住雀跃和欢喜。不仅没有离家的恐惧,好像还很开心。
迟樱忍不住问他:“你喜欢上幼儿园吗?”
她问话的时候,心里有几分紧张。迟澄却一脸兴奋,毫不犹豫道:“喜欢,幼儿园好大,像城堡一样。”
迟樱放下心来,蹲下来给他整理衣领:“喜欢就好,澄澄和老师同学们要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