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王氏被郭氏拉着手一边寒暄一边向前走,容辞则看着小妹容盼蹦跳着采了一束不怎么漂亮却很有生机的野花。
“四姐,你闻闻香不香?”
容辞低头轻嗅了一下,随即含笑道:“香极了,盼盼真厉害。”
容盼高兴的撒着欢儿又去采,容辞怕她走远,刚要跟上去,却突然感觉一道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
容辞一愣,抬头见不远处王氏正望着自己这边,眼神中带了浓浓的审视和打量。
这样的眼神让容辞本能的不安,可是对方见自己的观察被发现了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略微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让容辞一瞬间寒毛直竖,简直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她垂下眼脸,避开那道让她不安的视线。
几个长辈坐上肩舆,小辈们说说笑笑一路,没过多长时间就把这座不高的山峰爬完了。
容辞与旁人不同,既没说话也摆不出笑容,她心里隐约觉得奇怪,不只是王夫人,连她的女儿,恭毅侯府的大小姐顾悦也一路频频往容辞这边看,表情与其母是如出一辙的怪异,甚至还更多了些轻蔑。
她甚至一改往日从不与许容菀之外的人说话的习惯,主动和容辞搭了几句话,可话里的阴阳怪气,处处颐指气使,却让容辞巴不得她一辈子别跟自己打交道。
万安山山顶上有一座相当出名的佛寺,以山名为寺名,就唤作万安寺,郭氏本想带着儿媳孙女们一起上个香,结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了,才被告知今日万安寺闭门,不接待游人。
伯夫人吴氏拧着眉头就要发火:“荒谬,我们能来上个香,又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氏按住了手臂:“佛门重地,不得无礼,咱们不过出来散散心,往别处走走也就是了,万不可为难人!”
她责备似的看了儿媳一眼——万安寺本就牵连着众多权贵,能让它闭寺拒客,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有身份高贵让他们更不能拒绝的人。
如今两府虽看上去还保留着世袭的爵位,但实际上早就不能和刚开国时期的威风相提并论了,现在正要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小心些,避免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为上。
郭氏与王氏都不是蠢人,两人对视一眼,客客气气的与僧人们道了别,带着小辈们转了头。
这些事本不与容辞想干,毕竟她只是靖远侯府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姐,能趁着给堂姐相亲的日子出来透透气已经挺高兴了,她又不信佛,不去上香还更自在些。
但这处佛寺不负它的盛名,香火虽旺盛,但看上去半点不染凡俗的风尘气,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青砖绿瓦也不显寒酸,反而有种透着浓浓古韵的清高,映衬着早春初展的翠树新枝,深瞧几眼仿佛就要浸透人心似的。
容辞对建筑风景原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之前几次跟着温氏到这里进香拜佛也没有特殊的感觉,但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寺,往来人数不如平日中嘈杂的缘故,却突然能领略到它的独特之处了。
正在欣赏时,她心中忽如温水轻熨,若有所感,在行走中忍不住转头回顾。
寺内有数座贡殿,高有三层的佛塔便在不远处,苍树掩映中有清晰的人影扶着栏杆立于塔楼之上。
那人一袭深青色的衣衫,戴着灰白的帏帽,容貌半遮半掩,遮的是眼眸,却露出了高挺的鼻尖和一张薄而浅淡的嘴唇。
不知怎么的,那人虽就在不远处,但因为戴了帏帽也看不清面容,容辞心中却像是笃定对方在向这边看,她的心没有来的漏跳了几拍,这样让她不敢再看,忙不迭的回过头来,用手捂住胸口,平复那种忽如其来的心悸。
容盼在一旁感觉到姐姐拉着自己的手掌收紧,奇怪的看了一眼却道:“姐姐,你的脸色好奇怪。”
正当容辞以为自己是被惊得脸色发白时,却听容盼继续道:“你的脸好红啊!”
容辞怔怔的摸了摸自己脸颊,果然有些烫。
这真是……莫名其妙……
……
这天气虽已经转暖,到底有有凉意,万安山上的游人并不算太多,众人找了一处树荫,命仆妇铺上毯子,摆上杯盘器皿,各色点心茶水,便又是一处闲暇好时光。
容辞与众姐妹并顾家的姑娘们坐在一处,听着不远处老夫人和王氏打着机锋,而许容菀更是竖着耳朵,想要多听几句传过来的只言片语,见她们的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不进入正题,不由得有些坐不住,看上去像是想马上站起来替祖母把话说清楚似的。
过了一会儿,容辞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那位顾二爷今年已满二十岁,实际上这时候谈婚事是稍迟了一些的,之前王夫人为儿子的婚事颇为头痛,因此对许容菀相当热情,看着就是很满意这儿媳的样子。
可是今天老夫人再三暗示,王夫人却一直不急不缓的将话题岔开,一边饮茶一边欣赏风景,那架子摆的高高的,这事从没有女方主动明示的道理,郭氏不好直说,便只能来来回回的绕圈子。
这与王夫人之前表现的迫不及待要将许容菀娶进门的样子一点也不相符,容辞便知道这婚事可能要有波折了。
四房的六姑娘许容真早就不耐烦了,拉着顾三姑娘顾忻去别处玩耍,容盼撒了一气儿的欢也有些困了,便被李嬷嬷抱到了温氏处,在她怀里睡的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