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錦珩根本不理会他的提议,只轻展开其中一封,阴翳的目光落在略微发旧的信纸上,朗声念起。
短短几句念完之后,陆錦珩再拆一封,继续念起。如此拢共念了有四五封信。
一旁的刘吉面色微微变白,这些皆是他平日里通过赵六打探宫中几位皇子的细琐之事,虽不涉及谋害皇上,但只要认下这些,便是承认了赵六是他的人,那么赵六放任刺客进宫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他自也难脱干系。
正如此思忖着,刘吉忽地听到陆錦珩这封念道:“明日城门落钥之际,将有四人着禁卫罩甲混入,届时务必予以协助。”
这一封信直指刺客混入当日的情形,众位大人不禁瞪眼看向刘吉。正低头沉思应对之策的刘吉蓦地反应过来,当即跳脚指着陆錦珩大吼:“这封绝非老夫所写!”
而这话才出口,刘吉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因一时冲动,犯下的愚蠢。这封的确不是他所写,摆明是陆錦珩信口诌来诈他的。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刘吉身上,包括圣上。
良久后,还是陆錦珩的一声冷笑打破了这静寂,他似笑非笑的睥睨着刘吉,语带戏谑:“这么说,刘大人是认下了先前那些,皆是你所写了?”
纵是已将自己陷入窘迫境地,刘吉也不得不矢口否认:“不是!那些也不是!你栽赃老夫!”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陆錦珩一腔的慵懒,不欲多作争辩,转身朝着皇上拱手请示:“臣还有一个人证,请皇上准她上殿。”
坐在龙椅上的周幽帝抬抬手,“准。”
陆錦珩转身朝着殿外命一声:“带上来!”
这话落下,便见炎华送着一位妇人上殿,妇人面色虽显仓皇,却是衣着华贵,珠围翠绕,一看便非泛泛之辈。
两侧大臣有不少认得的,小声疑道:“尚书令夫人?”
刘吉看着夫人被炎华押上殿来,也是心下诧异。行刺之事关乎一家老小的脑袋,故而除了自己同床共枕数十年夫人外,他谁也没敢给谁说。可他的夫人总不会出卖他吧?
“夫人?”刘吉蹒跚着步子上前迎了半步,却见自己夫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后,露出一脸心虚,而后不自觉的后腿了半步。刘吉不禁皱眉,心道不妙!
果然,尚书令夫人朝着皇上行过大礼后,便将什么都招了。刘吉如何将赵六送入宫,如何将赵小七当做棋子,又如何在黑市上雇佣死仕。
尚书令夫人招完这些,又怯生生的抬头看一眼自家大人,“老爷,您别怪我……您这回犯的可是欺君罔上的抄家灭族之罪!”
刘吉激愤无比,戟指怒目气得指着自己夫人整只手都在发抖:“你……你这个蠢货!”夫妻本是一体,她卖了他,她又能活吗!
尚书令夫人显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支支吾吾边哭边解释道:“他们说了,只要我大义灭亲,勇于揭发,皇上会赐你我和离书一封……灭九族时我娘家一脉都能得以保全。老爷……我不能因着你为甥徒的谋划,就搭进去我娘家一族啊!”
刘吉的眼中愤然渐释,指着夫人的手也突然无力起来,缓缓落下。默了默,他跪在地上,朝着御前叩头。
“皇上,老臣知罪……”
之后刘吉招认了所有,只是将二皇子与妹妹刘贵妃摘了个干净,全部罪责,一力担下。
许是寒心彻骨,周幽帝未当堂判罚刘吉,只是先将他打入诏狱,待明日早朝再定夺。
案子破了,皇上恹恹的回了寝宫。
且不说刘吉是两朝重臣,自他登基便伴于圣侧,就说这刘吉能冒死作下这些,是为谁谋划显而易见。纵是刘吉不说,周幽帝也心里有数,贵妃与二皇子皆脱不了干系。
然二皇子毕竟是他的骨血,亲儿子可以算计他,他却不能食子。
皇上迟疑不决时,陆錦珩却来了诏狱。
铁棂里贴着冷硬的石墙坐着的,是昔日权倾朝野的尚书令刘吉。铁棂外淡淡噙笑负手而立的,是陆錦珩。
刘吉早已是面如死灰,他掀起眼皮子瞥了眼陆錦珩,冷笑道:“呵呵,怎么,把老夫弄到这儿来了还不肯罢手?还想来奚落奚落?”
陆錦珩面色无波,冷冰冰的神情放在这阴森森的诏狱里,倒是极其相衬:“你这舅父当得真的是忠心,宁可赔上皇上的安危,赔上一家老小,也要为甥儿谋个好前程!”
“好前程?”刘吉也冷笑,“您还真说对了,二殿下这个皇上的亲儿子,的确会有个好前程。这个好前程足以压死那些上不得台面儿的私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