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捂住嘴,眼泪仍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忍不住呜咽出声。
王居安抬头看她,竟然笑:“你哭什么?”
苏沫泣不成声,勉强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
他接着问:“抱歉什么?”
她侧开脸去,不敢让他瞧见,伸手抹泪,仍然无法自已,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话虽如此,却知道,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有让内疚之情一天天啃噬人心。
王居安没理,拿酒瓶喝酒,一边继续看文件,而后起身,将摊开文件夹放在一旁的桌上,拿起笔,沉默,一页一页翻过去,在项目交接上署下名字,翻到最后一页,顿住,问:“还有什么事?”
苏沫擦干泪,尽量委婉地说:“汽车产业园的事,其他的股东也觉得,不是很可行,还需再商议。”
他低笑,迅速签下最后一个署名,“回去别忘了和你主子汇报,你们这些人,休想在这个时候扳倒我,”他拿起文件夹点着她,眼神阴鸷,“休想,总有一天,我挨个找你们算账。”
苏沫不敢作声。
文件夹被人随手扔过来,纸张半明半暗的夜空里纷纷散落,文件夹的硬角砸在苏沫的额头,她没防着,踉跄退开,鞋跟踩歪,崴了脚,差点摔进池里。
王居安转身回屋,吐出一个字:“滚!”
上了楼,经过儿子的房间,忽然听见里面有动静,他在门外呆立半晌,原是起了风,吹动窗户不断开合,砰然撞击。
他推门进去,王翦的衣衫仍是随意散落,抽屉半开半合,笔记本的电源灯仍然闪烁,足球明星的海报,签过名的队服覆在墙上,所有一切铺天盖地,仿佛那人随时都会回来。
王居安弯腰收拾衣物书本,手里塞满,却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毫无头绪。
他缓缓坐到床边,低头看向手中物品,这些东西已经不会再有人使用,已经失去意义,一如他的过往。他使劲咬合着牙关,重新把衣物散落回去,试图和先时一模一样。
做完这些,才想起去关窗,楼下,那个女人一瘸一拐走出大门,消失在暮色里。
他合上窗户,放下卷帘,带上房门。
第二天,王居安又去找冯瑜。
早先,他已去过戒毒所,里面的人说那姑娘已被家人接走。
王居安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就算出来,也应该有监控管制。”
工作人员解释:“你说的是戒毒所,我们这里是康复中心,她情况不严重,所以被警察送到这里,在康复中心,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能随意进出,我们这里的特点就是为病人提供心灵上的自由……”
他赶往冯瑜以前的住所,邻居说,自那天被抓,她再也没回来。
这次他又扑了空,汽车驶出巷子,路边有家卖香烛纸钱的商店,他停下,直到后面有车按响喇叭,这才拨动方向盘,慢慢靠边。进了商店,店主问是不是烧给老人,他不答,买了一大包,又问:“有笔记本电脑吗?”
对方摇头。
王居安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想去上坟,到了山脚,车子便停下,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拿了瓶白酒出去,就地洒在路边,剩下一些,边喝边道:“王翦,我一直觉得你还会回来,所以我就不上去了,以前不让你喝酒,你还不高兴,现在让你喝高兴了,我原说给你买台车哄你高兴些,车子提回去,没人开,样子和颜色只适合你们这个年纪……再有两个月,又要过年了,你说,你说说看,”他嗓间哽咽,“究竟是我无能,还是你自私?”
他仰头吞下最后一口,摔掉酒瓶,“是你太自私!”
坐回车里,王居安正要调头回家,刚起步,后面上来一辆出租,晃眼间,后座那人看起来特别眼熟。
他想了想,超车上去,连按喇叭,司机不解,怕出事,慢慢靠边,冯瑜瞧见他却大惊失色。
王居安上前,直接把人拉下车,又扔给司机两张钞票,“你直接开走。”
那司机愣愣瞧着他俩,不放心,欲言又止。
王居安说:“记住我的车牌号,有事你报警。”他把冯瑜拉到路边,“王翦身上的白粉是你给的?”
冯瑜的胳膊快被他拧折了,疼得直嚷:“什么白粉?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那些天他天天和你在一起。”
冯瑜哭起来:“他死了我也难过,我真心喜欢他,所以今天来看他,我要是真想害他,不会跑来看他。”
“闭嘴,”他怒,“我问你,那东西是不是你给的?”
冯瑜非常害怕,“这事你别怪我,要怪就怪……”她抽噎好一会,“我也有父母,你孩子没了你会心疼,我要是有什么事,他们也会心疼。”
王居安语气缓和些:“这事到底和谁有关系?”
冯瑜支支吾吾:“尚、尚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