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钱缺人是吧……”阿九的声音低了好几分。
“缺人,缺的是不怕死的,能打的人。”王枫说道:“战场之上,个人的武力几乎没有作用。战士们要列阵,为什么要列阵?就是同生共死,共同进退。我向前刺出长矛,我知道身边的战友,能够保护我的两翼,我知道我的身后还有战友,一旦我负伤或者战死,他们能马上顶上我的位置,继续和敌人战斗。”
“然而,现在的军马几乎没有这样的思想。上了战场,很多人想的都是自保,他们不相信自己的战友,总觉得敌人一冲过来,战友肯定撒腿就跑。如果在战场上,连自己的战友都不能相信,那谈何取胜?往往我军作战崩溃,并不是敌人有多么强大,而是太自私了。不敢把自己的生死交在别人身上。”
王枫拿起茶几上一份公文:“这是我给总兵官周遇吉的训练计划。”
“军中计划不应该给本宫看的吧?”阿九下意识的咬了咬小手指:“况且我也看不懂。”
“公主肯定是能看得懂的,本官要求兵马操练,首先从军姿开始。”
“由将官操练,站则纹丝不动,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晒,就算一条蛇爬到腿上,只要将官不许,就不能动。动要集体一致,行如风坐如钟。如果有人不能做到,军法处置。这就是锻炼他们的纪律性。在听到将官的命令,马上就会下意识的执行。到了战场上,一声冲锋,不会瞻前顾后。”
阿九皱眉道:“练站蹲走跑……为什么不练练刀法箭术?起码上阵了,箭术好也能多射死几个人啊。”
“军令如山,如果不能遵从军令,就算是一千个武林高手,也打不过一千名士兵的。”王枫笑道:“当然,军中技艺还是要练的,只不过不是我军的第一要务。”
“这份训练计划,我希望公主殿下有空的时候看看,如果回京,带回去,希望圣上找到合适的人选,京营也需要重新操练。打仗能打赢,并不是人数多就能赢。南宋至不济也有数十万大军,蒙古军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二三十万蒙古兵,还要兵分几路,南征北战的。可南宋打得赢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阿九问道:“那你能守得住山西吗?”
“为什么要守?”王枫笑了笑:“当然是打过去。严明军纪之后,以战练兵。”
其实在王枫的心中,眼下山西的十万卫所军和自己带来的五万人马,加在一起能够优胜劣汰出三万精兵,行了,那就有足够的资本在这乱世立足了。只不过,这三万经过思想训练的精兵,不能再愚昧的忠于皇室就是了。
偏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枫抬头看去,却是罗晋平和几名亲卫一起走了过来,罗晋平说道:“大人,有急事求见。”
“进来吧。”
罗晋平也不废话,走进偏厅:“刚才有人往府里射箭,命中一名亲卫。仔细一看,却是一支无头长箭,上边裹着一卷布条,上边写着请总督大人亲启。以防万一,我们检查了,没有毒。至于里边的内容,晚生不敢看。”
王枫快步走过去,拿过布条看了看,勃然大怒,狠狠一章拍在门沿上,喝道:“好毒的心肠。”
罗晋平诧异问道:“大人,这是何故?”
王枫把布条往他手中一塞:“你自己看……”
洞明拼命的穿过树林,身后追逐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去毁掉牛金星的毒苗,没想到功亏一篑,被人追杀许久。眼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慌乱中,还差点踩到了一个捕兽夹,引得打猎的猎手冲出来,被他当成追杀的人,反手打昏了过去。
洞明大师用力拍了拍隐隐作痛的脑袋,那一大片被烧光的头发提醒着他刚才没有被火箭射中脑袋真是走了大运。
那个来历不明的女猎手就昏迷在他的身边,洞明大师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不由得对这个女猎手歉意油生。他探了探那女猎手的鼻息,又抓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平稳的脉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因为自己亡命出逃而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猎手,洞明大师的良心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举目远望,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身处的地方是一片开阔地,只有几棵稀稀落落的小树,远处有一些小小的山坡。除了偶尔能听见的鸟鸣声,没有一点动静。
“你这个蠢货,差点踩了我的捕兽夹,还想杀我?”一个微弱却很愤怒的声音在洞明大师背后响了起来。洞明大师下意识的转身。却看见那个女猎手两手支着地,一脸愠怒的看着他。洞明大师尴尬的笑了笑。
那女猎手似乎也擦伤了手脚,想要站起来,脚下却是一软,重重跌倒在地上。洞明大师急忙抢上前去想要扶起她。却被那女猎手用力推到一边,怒喝道:“你别碰我!”
“对不起。”洞明大师的确是满怀歉意,一个陌生女猎手稀里糊涂的被他打晕,无论如何心情也不会好。
但是洞明大师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洞明大师和那女猎手都忍不住回头望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的视野里居然出现了一队骑兵。这队约有二十人的骑兵穿着明晃晃的铠甲,腰上挂着佩刀,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驰来。
为首的骑兵显然发现了洞明大师,他一挥手,骑兵们整整齐齐的分成两队,左右兜了过来,将洞明大师和那女猎手围在中间,一个个箭上弦,刀出鞘,神情警惕的看着洞明大师二人。
为首那军官朝左右吩咐道:“你们两个,四处探探!”
那两名骑兵应了一声,马上收刀回鞘,两腿一夹,便遥遥跑开。
军官一扬马鞭:“一男一女,神情诡异,说,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洞明大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瞅着对面是明军,总不能说自己是从潼关跑出来的闯军吧?他看了看身上,衣服已经在地上蹭的全是泥土,多处撕破的裂缝中还能看见皮肤被沙子擦破的斑斑血痕。
一名骑兵跳下马来,用刀背重重在洞明大师后背砍了一记:“大胆,大人问话,你敢不回答?”
洞明大师被这一击打的跌倒在地,那女猎手却是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可能是乱民,也可能是闯逆那边的人。”那军官看看女猎手,将她一身猎户打扮,长得还算可以,多问了句:“你也不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慌慌张张从树林里跑出来,踩到了我的捕兽夹,不知道是夹子太旧还是他手脚快,就没有夹住他。我看到是个人冲过去,怕夹子伤到人,急忙跑出来看看他怎么样。没想到迎面被他一拳打晕,这才刚刚醒过来,就看到你们这群官军了。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不是闯逆也不是乱民,我家世代在这儿打猎,就是个猎户。”那女猎手急忙分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