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弯腰出了车厢,踩着脚踏走出去,发现车子正停在一个蝙蝠状的展翼长亭之下,长亭一直延伸出去,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漆红的圆柱,中间挂着一排宫灯,只看这一条长廊就必是极富贵的人家了。
外面还在下雨,因车子直接停到了廊下,却无须撑伞,彩云姑娘也下了车,向杨帆道:“二郎,请随我来!”
杨帆也不多问,只管跟着她漫步前行。
一路行去,只见绿意隐映,庭院深深,曲桥回廊,流泉假山,凤阁鸾楼,雕栏画栋,无一处不见精巧华丽,想来是某位贵人家的后花院,往远处看,甍脊高起,飞檐翘角,黛瓦白墙,如层峦叠嶂。
杨帆见了这般气象,不暗自惊疑:“莫非这竟是某位王侯的家?”
来他料定这位主人不管怀有何种目的,但绝不是意欲对他不利,所以一直坦然自若,这时却不禁了几分小心,对方纵然没有别样目的,可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贵人,却如此不遗余力地亲近他一个小小坊丁,岂不蹊跷?
事出反常必妖!
※※※※
妖出现了,
而且还是黑山老妖!
杨帆跟着那位彩云姑娘一路行去,穿过一个个回廊,一个个天井,一个个院落,宛如走在迷宫当中,又转悠了半天,才来到一处精舍。
走进房中,只见几、案、橱、柜、台架、屏风,用材莫不是檀、楠、沉香等上等木料,造型莫不精致典雅,显得华而不俗。紫檀的屏风和镂空的博古架将房间分成几个部分,颇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杨帆不曾到过这样的豪宅,他在南洋时,师傅虽也是一国之少主,可那等南洋小国,房舍布置随意的很,那里的权贵也没养成盖豪宅、穿华衣的奢侈生活,房屋建筑岂能与中土大唐相比。
他是直接来到后宅廊下,让彩云引着穿房过室,绕进这间精舍里的,是以直到此时还未察觉此刻竟已进了此处主人的寝室。直到他绕过屏风,两株灯树赫然入目,才发觉有些不妥。
这是两株半人高的青铜灯树,用青铜打造成各色花枝花叶,上边站着各色的鸟儿,鸟儿有的歪头剔羽,有的仰首叽鸣,有的俯首啄食,动态不一,栩栩如生,蜡烛就插在一只只青铜鸟儿的鸟翎上,照得一室通明,恍如白昼。
斜斜一张屏风,隔成一个卧室,妆台一角,摆放着三层莲花妆的妆盒、几只储放珠宝的紫匣,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就矗在妆台旁边,此刻正倒映出他的身影,杨帆暗吃一惊,急忙回头一看,却发现彩云姑娘已悄然退下。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轻轻笑道:“小郎君,你慌张些甚么?”
声音是从那点点梅花的坐屏后面传来的,那座屏掩住了大半个卧榻,从杨帆这个角度是看不到榻上情形的,杨帆犹豫了一下,到了这一步,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就见一个半老徐娘正斜卧榻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杨帆定睛再一看,这妇人哪里是什么半老徐娘,分明就是一个老妪,虽然她的头发黑如墨染,体态也保养得宜,可是那一脸的皱纹,却是岁月之神一刀一刀地雕刻出来的,又岂是脂粉能够掩盖的,只是借着屏风滤过的光线,产生了一阵朦胧的效果,所以乍一看去,似乎年轻了二十岁。
老妇斜卧于榻上,做睡美人模样,身上只披了一件柔软的烟纱大袖罗衫,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杨帆赶紧垂了视线不敢再看,只是微微一拱手道:“在下杨帆,见过老夫人,不知老夫人何故见召。”
老妇人笑容一滞,似乎“老夫人”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是刺耳,可她上下打量杨帆几眼,看看他那俊俏清秀的模样儿,便又露出自以非常妩媚的笑来,柔声道:“小郎君,身子已见大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