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打起精神:“是该如此,阿辞,铺纸。”
他挽起袖子,亲自写了一封言辞隐晦,但清楚明白,且深表迫不得已及歉意的书信。
父亲写父亲的,晏蓉写自己的,晏珣这封是写给霍家,而她这封则是写给霍珩本人的。
不显生疏也不过分亲近,诚恳地表示了歉意,晏蓉搁下笔,扬声唤人召乳母进来,让乳母去她房中,将定婚信物取来。
定婚信物是一方极品羊脂玉玉佩,其上是纹样是霍家家徽。
这是霍家代代相传的信物,既然晏蓉无缘为霍家妇,此物当原样归还。
两封信及一个玉佩,放进一个填漆小匣中,当天就出了晋阳,由使者送往冀州。
当然了,怀帝欲杀她,她反报复回去,他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霍珩扫了晏一匆匆远去的背影,垂眸,若有所思。
他最终没有进屋,而是快步离去,命亲兵给晏蓉添火盆,他则吩咐人把霍望招来。
霍望到时,霍珩正立于临时居所的窗边,凝望窗外大雨,左手搭在窗台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
这个方向往过去,正好是晏蓉暂居的房舍。霍珩将最好的房舍给了晏蓉安置,可惜那地儿附近几座茅房都半塌陷漏雨,不能住人,他本人只能挪远一点。
霍望一看,就知道主公在沉思,他解了蓑衣,无声退到屋内一角立着。
“霍望。”
背对着屋角的霍珩突然发话,霍望立即拱手:“标下在!”
霍珩转过身来:“立即传令孙立,銮驾即将往西,命他全力配合。”
这孙立,乃冀州安插在南军的探子首领。南军远不如北军严谨,各方眼线众多,正如论才能,怀帝远比不上田崇一样。
命令语焉不详,霍望其实不甚明白,不过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信服主公,人表面粗豪,实际胸有丘壑,也不询问,见霍珩不再补充,利落拱手应诺。
“标下立即传信。”
“去吧。”
霍珩踱步到门前,大雨哗哗地下,天地间一片渺茫,他举目远眺。
本来,他是不甚在意怀帝是死是活的,不过现在……
*
永宁往西五十余里外。
怀帝的境况比想象中还要槽糕。
当初他带出洛阳的万把南军,已十去八。九。原因却并非受到攻击。
实际上,周边诸侯都已知悉洛阳大变,只是谁也不愿意接手怀帝这只惊弓之鸟,只装聋作哑,作壁上观。
当初怀帝出逃时间太过紧迫,卫尉准备的粮草并不充裕,加上被凉州李乾追赶时,御驾一行从上到下无不惊慌失措,拼命奔逃时,竟还将粮草丢失了大半。
銮驾出逃不足三日,粮草几近告罄。
被吓破胆的怀帝一路只捡偏僻处走,遇城镇不敢停留,强征也无处征。于是,他下令一日一餐,底层士卒更是只有一碗如清水般的薄粥。
吃不饱,还得不停赶路。一顿还好,两天过去,人就散得差不多了,杀也禁不住,如今怀帝身边,将士人数不过千余。
“启禀陛下,前面就是洛水了。”
栗忠奉命纵火长秋宫,被晚一步赶回的晏一当场愤怒斩杀,回不来了。出逃这些天,一个名文显的小个子内侍机灵懂事,每每能出些可行的主意,已成天子跟前颇得宠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