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过后他又开始心疼百合:“你做这样多针线活干啥,少做一点,仔细头晕哩。”
低头久了确实对颈椎和眼睛不大好,百合便支使他:“我看你还带了毛栗子回来,去取些来,咱们烤栗子吃。” 宋好年取一把毛栗子放在桌上,百合收起针线笸箩,拿火钳拨火。栗子上头开个小口——这是宋好年的活儿——埋进火盆里,上头盖上高温的炭,不一会儿就能听到“噗噗”的声音,是栗子正在裂口,
甜香味儿也慢慢散发出来。
百合的手指头细细白白,要不是掌心粗糙些,看上去不像农妇的手,倒像个读书人家识字捏笔的小姐。
宋好年眼巴巴看着百合灵活地拨火,心里又开始痒痒,捧着她的手蹭几下,噙住手指尖儿舔她的指甲。
百合轻轻挣扎:“别闹。”
他不停,从手指尖儿一路亲到手背再到手腕,腕子也又细又白,他还要撸袖子往上,突然“啪”一声,一个栗子炸开,两人都吓一跳,暂时歇了亲热的心思。
栗子烤好,从灰堆里翻出来,吹去浮灰就可以吃。百合手上力气小些,剥得艰难,宋好年飞快剥好几个,自己不吃,一个接一个喂给百合。
才烤好的栗子滚烫,在嘴里打几个滚儿才能尝出味道,甜味浓郁,回味悠长。百合眯惬意地起眼:“你也吃啊。”
“你先吃,我等会儿再说。”宋好年投喂百合正喂得高兴,自己吃不吃都无所谓。
到晌午,腊梅回来说:“我跟柳义哥、大贵哥、三平哥、五平哥、平安哥、小福哥他们都说过了,下晌一准儿来吃寿宴。”
她一说就是一串“哥”,把百合逗得直乐。
“哪里就是寿宴哩……”宋好年小声咕哝,“随便做点啥就行。”
百合也没想在家开寿宴,她的打算是年前把宋好年的结义兄弟们凑在一起聚一聚,大家亲香亲香。
宋好年这回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一腔羊,几尾鱼。
羊肉好吃,但做不好容易有膻味,寻常人家既吃不起,也不大愿意做羊肉。鱼肉则是至腥之物,刺多又没啥油水,乡下人家把肥肉看成宝贝,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吃鱼肉。
偏这腥膻的两样东西合在一处,就是一个“鲜”字——鱼羊鲜。
百合叫宋好年把一腔羊破开,取出肋排剁块儿,用水淘洗干净。
鱼已是剖洗过,加盐晾晒过几天,虽不大新鲜,聊胜于无。刮掉残余鱼鳞,冲洗内部脏污,洗到鱼肉白嫩,不见一丝血水,剁成与羊肉大小相似的肉块。
羊肉先在热水里焯一遍,滗去血污。锅里放油,与姜片一同烧热,倒鱼肉进去细细煎到两面微微泛黄,加水、葱结、花椒同煮。
水开后,倒入羊肉块,先大火烧开,再小火炖煮,一边煮一边不断用勺子撇去浮沫,保持汤水是干净的乳白色。
腊梅在百合整治鱼肉的时候就抽着鼻子嫌弃:“好难闻!”这会儿一边烧火一边吸气,“煮咋这么香!”
百合打发她去地窖里开一个黄泥封口的坛子,把中秋节前后存下来的苹果、梨、石榴多拿几个出来,顺便提几个红薯做拔丝红薯。
腊梅跑去取水果,宋好年过来给百合道辛苦,又叫她不要太麻烦,自家兄弟,不讲究这个。
百合道:“再是自家兄弟,该有的礼数要有,要是你去大哥家,彩凤姐给你吃剩饭,你咋想?”
李彩凤是个精明人,自来不曾做过失礼的事情,跟兄弟们都处得好,百合不能差她太远,有她指点,礼数上头也是不错的。
腊梅如今倒是灵醒许多,百合只跟她说了水果和红薯的事情,她自作主张还带了两棵白菜出来:“既是要做菜,光一道红薯定然不够,还是再加个白菜罢。”
百合顺嘴表扬她:“就是这个理儿,你省了我多少事!”
得到肯定,腊梅开心地去切红薯泡在水里,又洗白菜切成一指宽的细条,方便待会儿炒菜。
下晌众兄弟带着礼物陆陆续续来时,百合已叫宋好年去邻居家借一张大桌子,十几个碗。男人们坐一桌喝酒,女人们另外安排一桌。 热气腾腾的鱼羊鲜摆在桌上,汤汁奶白,香气浓郁,上头漂着几朵嫩绿葱花。满满一盘子油渣炒白菜,是乡下人家敦实的分量。鸡蛋整个打进温油里细细煎成蓬松柔软的模样,撒上盐和花椒粉,又是
一道叫人口水直流的菜。
白米饭盛在木盆里,随各人自便,想吃就添。不想吃米饭的,可以选南瓜红薯饼或是李彩凤从家带来的素馅儿包子。
拔丝红薯须得趁热吃,最后上桌,百合脱下围裙,招呼众人吃饭,那边男人的桌上,宋好年端起酒杯,感谢众位兄弟来给他过这个生辰。
第二杯酒,他越过桌子,敬百合道:“媳妇,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你待我的好,每一分每一毫我都记得。” 李彩凤、大贵嫂几个起哄叫百合喝酒,百合脸儿红红,还未饮酒,人已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