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秀为着风光大嫁把家里搅得几乎要翻天,宋好节却拿着她的嫁妆钱在县城里好好耍了几日。
他原本全靠着陈彬给的银钱支撑,偶尔回过味来,自己也心虚:陈彬是他啥人,就是亲兄弟也没有成日家替他在各个赌坊、青楼结账的。
如今手上有一点子钱,他便故作大方,定要回请陈彬。
那陈彬虽是个商人,却很有些雅好,爱篆刻,爱读书,敷衍宋好节是为着别的目的,可不是真想跟他做知交。
宋好节日常出入的地方陈彬是真个看不上,却还不能明说,只道:“兄弟有这份心我就十分感动,只我这里一堆俗务走不开,你只管自己去乐呵,就当替我也玩耍了。”
“钱哪有赚得完的,大哥你也该多松快松快。”瞧瞧,这话说得多么有道理!不过宋好节也就是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尽到心意,陈彬不去他便自己拿着钱去高乐,早把妹子忘到九霄云外。
过几日,银钱抛费得一干二净,赌坊青楼里的人翻脸不认,宋好节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欠着妹子的嫁妆没买哩。
他不敢空手回家,灰溜溜跑去寻陈彬,如此这般一说,“如今嫁妆没办好,我且不敢回家哩。”
陈彬笑道:“妹子要出嫁是大事,兄弟如何不早说?”说着就命人备下两匹印着瓜瓞绵绵图案的好棉布,“权当我为妹子添妆,祝她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两匹布够做啥子用?宋好节心里有些恼怒,陈彬往常那么伶俐一个人,今儿怎的如此不识趣。偏又舍不得到手的布料,笑得勉勉强强,抱上布回住处去。
他那住处也是陈彬长期给包的一间上房,用陈彬的话说:“免得你老天拔地地家里县城两头赶,咱们兄弟也好多亲近亲近。”
不晓得的人还当宋好节做着啥了不得的营生,才要家里县城两头赶哩。
宋好节在住处熬过一日,四处抓挠钱财,遍寻不着,只得把两匹布带到当铺去,当上一百多文银子,要拿这些钱翻本。
他只知道吃酒赌钱,哪里晓得这些赌坊都是有自己门道的?
若有那等有权有势的人上门来赌,赌坊只管叫他输赢持平,有时多输一些,偶尔多赢一些,叫他愿意来,细水长流才好。
若是宋好节这等穷鬼,又不识得其中门道,自然是要将他榨得干干净净,不叫他当衣裳当赌本,就显不出赌坊的本事。
一百多文本钱哪里经得住大把撒出去,一个多时辰宋好节便灰头土脸地出来,身上一文钱没有不说,还倒欠赌坊半贯钱。
赌坊叫他欠钱也有讲究,半贯刚好够他砸锅卖铁地凑,还能叫他瞧见一点翻本的希望。若是多了还不起,这人要跑,赌坊也没辙;若是太少,他轻轻松松就还上,赌坊赚不着什么。
宋好节无路可走,还得去求陈彬,偏陈彬不在下榻的脚店,他又蹭到绸缎坊去,那绸缎坊有他镇上熟人,等闲他不爱往跟前凑。
绸缎坊开得红火,招徕顾客用大匹华丽的料子张开,流光溢彩,看得人挪不开眼。十几个伙计进进出出忙碌,没一个来招呼宋好节,他等了半日,只得走上前去问刘掌柜:“陈大哥哩?”
别看陈彬跟宋好节关系很好,刘掌柜是个端方人,待宋好节就是客气,可没那么周到,闻言道:“东家有事出去,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宋爷有啥子事跟我说,小老儿也可为你解些困惑。”
宋好节心道:你个老不死的,装啥子大尾巴狼?等将来我娶到陈小姐,你巴结上来叫我东家,我都不肯应哩!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宋好节可不是啥英雄好汉,平日里就不晓得骨气是啥子,没钱时更是没脸没皮,陈彬不在,他便提出要跟刘掌柜借钱。
刘掌柜拉长脸,一丝笑容也无,慢悠悠道:“论理,东家的事情我不该管,可我拿着东家的工钱,总要提东家想想。平日里东家对宋爷周到无比,我就劝他,又不是自家亲兄弟,何必如此?”
听到这里,宋好节已把刘掌柜列到自己的仇人名单上,恨不得立时打杀这老不死的。
“东家道:‘宋兄弟还年轻,别看现在有些个困难,将来必有大造化,你且好好敬着他!’东家这样说,我还能说啥子?宋爷,看在东家面上,我再给你两匹好布,你带回去给令妹添妆,别的一概没有!”
刘掌柜强调,“小老儿做了几十年掌柜,从没有叫东家吃亏过!”
宋好节气个半死,他要没来过店里就罢了,如今亲眼见着那等流光溢彩的好绸子,哪里还看得上两匹棉布?
他觉得自己被刘掌柜看不起,有心等陈彬回来告他一状,然而时间不等人,陈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只得另想别的法子。
接下来两天,宋好节便不时在绸缎坊内外探头探脑,众人各自有活计要忙,开门做生意也没有不叫人进门的道理,他们只不理宋好节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