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觉得自己很大方,一点都没为着婚事害羞,可她的衣角已经在手里搓揉成一团,看得汪小福一阵揪心:“衣裳皱了。”
“啊?”腊梅一愣?
汪小福说,“衣裳皱了哩,你有熨斗没有,我给你熨一熨。”
腊梅火烧似的一下子蹦起来,着急忙慌道:“我自己熨,不用你!”说毕匆忙跑去前头干活。
汪小福摸摸怀里两个瓷盒子:“……”还是没送出去。
最后两盒膏子还是托百合转送给腊梅的,薄荷膏清凉提神,香粉是淡黄色,百合凑近一闻,腊梅花的味道。
腊梅摩挲着瓷盒光滑的表面,脸上烧红,心里一波一波又羞窘又甜蜜的涟漪荡漾开来。
她跟着大姐和姐夫一道过日子,日日看着他们好得蜜里调油一般,若说没有半分想法,那她得是个木头人才行。 不过腊梅也没想到,真就会有个人把她也放在心窝子里,她原以为等过几年年纪大到再留不住,她就得胡乱嫁个人去生孩子、伺候一家子哩,镇上那么些个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真正能得丈夫喜欢的
根本没几个人。
自腊梅松口,百合也想通,觉得汪小福挺合适——妹子喜欢,人又好,总比那些个妹子不喜欢的强。
过两日李篾匠到镇上卖竹器,百合便向他露些口风:“汪大娘看咱家三妞不错,跟我打听她有没有人家哩。”
李篾匠倒是晓得汪小福,是个挺机灵挺有眼力见的青年人,往常见到也没啥不好,只一样,“我咋听人说他娘是个寡妇人家,只怕他家不大好哩。”
百合道:“汪大娘是个麻利人,家里家外再没有撑不起来的时候,咱们三妞性子绵软,我想着,正要这么个能干的婆婆才带得起来,不然婆媳两个都面瓜一般,岂不是要给人欺负死?”
李篾匠已有几分意动,他晓得大闺女的厉害,心想她看得入眼的人大抵不错,便点点头,又说顾虑:“你娘那里……” “我娘啊,”百合笑容一冷,想起她卖闺女的事情,还是觉得心寒,“她要卖闺女也成,总得想想闺女能不能过上人该过的日子。要是真个不管是不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要把三妞当猪狗卖了,我往后也
不认她。”
大闺女和老婆子都是强硬脾气,李篾匠左右为难一会儿,觉得还是百合有道理,便回家去告诉朱氏。
过两日,汪小福正经请个伶俐懂事的媒人,到柳山村去说合。
朱氏倒也没把媒人打出来,也不说要聘礼要钱,只一味推脱:“我家二妞还没看人家里,就轮到三妞,怕叫人说嘴。”
乡下地方倒也有这样的事情,一家子兄弟姊妹几个,要按照排行一个一个来办事。如今迎春还没消息,腊梅先着急要定亲,只怕有嘴闲的人会传闲话,说她和汪小福这样那样,搞大了肚子。
有宋秀秀这个坏榜样在前头,人家说出这等话也不稀奇。 那媒人见得多了,晓得朱氏这是不大乐意,又没把话说绝,因此只是赔笑:“既这么着,我回去告诉汪家,叫他们想想法子。你们家三姑娘着实出色,不然二姑娘还没动静,如何轮得到三姑娘。定是为
着三姑娘有别人不能及的好处哩,这都是你教得好呀。”
朱氏给媒人奉承得见牙不见眼,心道,那汪小福要是也这么会说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媒人回镇上把朱氏的回话一说,不但汪小福,就连百合也跟着傻眼:她上辈子乡下不大讲究这个,她可没想到迎春没说人家,腊梅就不能说人家,只看着迎春还没动静,她又跟柳府签了好几年的契书
,一时不得放出来,便先着紧腊梅。
若是要等迎春,那得等到啥时候去?
汪大娘挺喜欢腊梅,但也不是非腊梅不可,听见消息试探着问儿子:“要不然说说别人家的姑娘?”
汪小福摇头说:“娘,我晓得不是为迎春,是为不满意我哩。我只瞧上腊梅,想娶她做我媳妇,别人都不得我心。”
汪大娘叹气:“人家不乐意,我们咋办?”
“他们不放心我,我就去叫他们放心。只要我待他们好,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我就不信捂不热。”汪小福人还年轻,满腔热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
汪大娘不忍心戳破儿子的梦,有些难过,叹口气走开。
宋好年家中,腊梅也惊呆了:“二姐?”
百合点头:“咱娘说,二妞还没人家,且轮不到你哩。不过你放心,先前就说过你的婚事我做主,嫁妆我来出,叫媒人上门不过是好看些,这事儿且黄不了。” 只要汪小福不打算放弃,求得李篾匠和朱氏同意,百合就有法子在那之前叫他俩有来往的机会,不叫别人从中作梗坏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