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就把米师弟带回来了。”乌先生声调缓缓。
李桑柔高挑着眉梢,笑起来。
米瞎子那双眼睛贼得很,他盯上林飒,是看着林飒傻乎乎好哄好骗也好偷吧。
“米师弟极聪明,十二岁时,进格致部习学,也就一年多,他放火烧了格致部的炼铁房,说都是杀人的东西,烧了好。
师父就把他调出格致部,从后山调到前山,准备让他入世修炼。
他下山前,跟着我学了一两年的占星相术。”
李桑柔上下打量着乌先生。
“是他不好好学,他灵性足够,却是该记的不记,该背的不背。
好在,他那双眼睛好使,到这南召城摆摊儿,也就一个来月,就成了铁嘴神卦了,师父就让他先去杭城,再去建乐城。”
“你们师门,可真是宽容,心也挺大。”李桑柔笑道。
“米师弟觉得格致部不该做杀人的东西,这事儿,他和格致部同门辩过,辩不过同门,一怒之下烧了炼铁房,不过是同门之内,见解之争,这没什么。”乌先生微笑解释。
李桑柔端直上身,微微欠身,“受教了。”
“米师弟看人精准,见事明白,师父曾经对他寄以厚望。
可米师弟到建乐城一两年后,就越来越颓唐。”乌先生叹了口气。
“人间太苦。”李桑柔看向窗外的远山。
“是,本门清苦自守,极重精神,容不得颓唐二字。
米师弟从建乐城回来过一回,就在这南召城,我陪他喝了一夜酒,第二天天明,他就走了,说师门无趣,他不想再回来了。
之后,杳无音信。”乌先生再次叹气。
李桑柔抿着茶,看着乌先生。
“他这趟回来,原本也呆在这南召城里,不肯上山,是林师弟把他带上山的,在山上呆了几天,说是闷气,又下山到这城里,在夫子庙前摆摊儿算卦。
屈东来赶回来那天,在这城里碰到他,他跟着屈东来回到山上,只说桑大将军就是顺风的大当家。
隔天,林师弟偷偷下山,米师弟才多说了几句。”
“桑大将军就是顺风的大当家,这件事建乐城里知道的人很多,大先生竟然不知道?”李桑柔看着乌先生。
“知道的人,都在朝廷。”乌先生迎着李桑柔的目光,神情安然,“本门规矩,从不沾近官府。”
李桑柔慢慢噢了一声。
“本门一来不沾官府。
二来,门下虽有不少产业,可本门后山消耗不菲,供应后山,本门吃用之余,年底盘帐,若有节余,就散往各地育婴堂。
本门内没有浮财。
前山门人在各地历练,多半是像米师弟,或是屈东来这样,为生计奔波,只是历练而已。”乌先生慢声细语。
“不存钱财,不沾权柄,是本门的两大铁律,也是因为这两大铁律,本门才能绵延至今。”
顿了顿,乌先生看着李桑柔笑道:“若是手握巨财,权动天下,就如同手握神兵利器,总想挥几下,砍几刀,是不是?
人总归是人,手握倾城之力,看到这城中不平,就难免要动用手中之力,铲一铲平一平,越铲越多,越管越多,直到把这城里的一切,都铲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若是手握倾国之力,剑指天下是早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