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牛柳叶和张娴儿吃过早饭提着一包晒干的车前草和野菊花,在张家老宅门前的草棚子旁不紧不慢地支起土灶,准备煮凉茶,有人问就说是为哭丧的人准备,免得亲友长辈们哭坏了嗓子。
张德来和吴氏见众人齐夸此举贴心,也就没说什么,流水席已经撤了,家里的饭菜有其他三个儿媳妇带人忙活也够了。
张德来请了附近的寺庙和尚来念经超度,在众人面前烧他和张才明张君瑜手抄的佛经,做足了姿态,引得围观的老婆子们都无比艳羡张老太,心道这丧事办得也太体面了,张老太真是命好,儿孙都是有出息的。
一时间张家的孝名在十里八乡传开,周遭村子的老人丧事没一个能比得上张老太的。
张德福和张德庆兄弟俩又毫无意外地成了张德来传扬孝名的陪衬,论做样子,淳朴的农户真是没法跟张德来争。
“才俊,去给圆承师傅封银子去,两钱银子,称准点,别少给了。”张德来满意地听着村里人赞扬,趁没人注意,让张才俊赶紧去拿银钱付法事费。
张才俊心下无奈,压着声音道:“爹,我不是负责丧事席面吗,怎么还请人来念经超度,这个银钱怎么不让两位叔叔一起掏。”
张德来摆了摆手道:“他们懂什么,圆承师傅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来做这场法事,你赶紧去,别耽误了正事。”
“爹!我手头没银钱了。”张才俊咬着牙道。
张德来才不管这些,眉毛一竖:“这会儿回镇上取也来得及,别废话了,我还要去招呼人,等法事结束我让那个小沙弥过来找你拿。”
张才俊紧紧捏了捏拳头又泄气般松开,目光移到另一边的张才青身上,就想找他出口恶气。
“五弟,你先把今年的奉养银子交了,给祖母办丧事费钱的地方多,家里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张才俊假笑着找上张才青。
张才青别过头,不搭理张才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张才俊黑了脸加重语气道:“你现在是要赖了奉养银子吗?”
张才青直接迈开腿往另一处去,心中冷笑,对付张才俊这种人的小动作,不搭理他就够让他难受的。
都是什么人啊,张才俊心中腾起一团火,烧得他心口闷,伸手就要去扯张才青受伤的胳膊。
张才青早有防备,往边上一侧,让他抓了个空。
没等张才俊冲上前下黑手,就见张可儿挂着泪珠跑过来哭诉。
“爹,娘又被人给欺负了,你快过去看看!”
张才俊只得先带着张可儿去看看怎么回事,刚到厨房门口,就见陈表姑捂着嘴哎哟,血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郑婉秋的额头泛红微肿,被两个年轻媳妇扯着,头发散乱,泪珠子糊了一脸。
张芊儿捂着脸在旁边默默垂泪,刘金桂和赵小花在中间拦着几个气势汹汹的陈家婶子。
“放开!”张才俊直接上手把两个扯着郑婉秋的年轻媳妇推开。
那两个年轻媳妇气红了脸大声嚷道:“推我干什么,占人便宜啊!”
郑婉秋一见张才俊来了,立马扑在他怀里哭诉道:“又是她们,这老婆子昨个掐我人中,今天又动手打了芊儿,还扯着我,要打我呢!”
张芊儿呜呜地躲到张才俊身后道:“爹,她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回镇上,让姥姥带人来教训她们!”
“哟,还带人教训我们,死丫头片子说话真是不怕闪了腰,还想教训长辈,就这样的性子,长得漂亮我家也不要,骚狐狸样!”陈家婶子叉着腰阴阳怪气道。
张才俊深吸一口气,他的头快要炸了:“你们是我曾祖母娘家的人,我们张家给你们几分面子,但是你们要是得寸进尺,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陈家婶子撇着嘴不屑道:“现在是你们张家的媳妇把我家的姑奶奶打伤了,看看你们怎么给个交代,是赔银子还是赔人,咱们可要好好说道!”
张芊儿气恼地瞪了一眼上下打量她的陈家婶子,拉了拉张才俊衣袖:“爹,是那个老婆子先过来找事,非拉着我胡言乱语,我不搭理她,她就打了我一巴掌。娘看见了,过来说理,就撞上了那个老婆子的嘴。”
“死丫头,说什么老婆子,跟你娘一样的贱货,见了长辈不会叫,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你!”陈表姑忍着痛含糊不清地叫骂,她的嘴唇已经肿得没有知觉,两颗门牙也感觉松动得快掉了。
张才俊此时身心俱疲:“大嫂,去把娘叫来,这事闹下去,郑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家表姑,我媳妇的娘家是镇上开酒楼的,娘家亲戚里有权有势的不在少数,你们昨天先动了手,今天又来挑事,这事要想闹大,那你们自个掂量着能不能担得起。”张才俊冷着脸把话说透,郑婉秋的神色也变得倨傲,恶狠狠地瞪着陈家这些女人。
陈家和张家这么多年不常往来,两个村子隔得也远,郑婉秋的娘家是什么样的她们还真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张才俊娶了个有钱媳妇,在镇上给人当半个儿子去,心里还有些看不起呢。
在她们看来,有钱能有多有钱,不就是衣服穿好些,家里的地多些,有钱正好可以好好榨一榨油水,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吃瘪,她们心里可痛快了。
可是这会儿张才俊说他媳妇娘家亲戚有钱有势,她们的心里就有点发怵了,拿不准这是真的还是吹牛的。
郑婉秋看出陈家女人们脸上露出的犹豫,冷哼道:“一会儿我就让人去镇上给我娘报信,让她带几个婆子丫鬟来,到时要动手就尽管来动手!”
陈家婶子们面面相觑,齐齐把目光投向陈表姑,让她拿个主意说话。
“你叫天王老子来都没用,你在你祖母的丧礼上打了她的娘家人,又是你的长辈,我看你有什么理来跟我掰扯!”陈表姑硬压下心虚,露出肿大的上嘴唇和流血的牙龈,呲牙咧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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