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以吏部之见,这些事情是否属实?”
“回万岁,属实……不仅属实,还有所遗漏。”赵南星站出一步,作揖的同时隆声道:
“朝中诸如崔呈秀、田吉、阎鸣泰、刘诏、薛贞、吴淳夫、曹钦程,李承祚,田尔耕、杨寰、孙云鹤,甚至连内阁阁臣魏广微、冯铨等人都有不检之举!”
赵南星的话说完,皇极殿内静的连滴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作为内阁首辅的叶向高更是脑中飞速运作,想要化解这一局面。
因为在赵南星的口中,不仅仅牵扯了眼下的阉党和曾经的齐楚浙宣昆五党,还牵扯了大量的齐王党。
“此事、交由刑部调查吧……”
朱由校轻飘飘一句话,便想要把事情揭过,而赵南星也知道皇帝会这么做,因此不惜站出来说道:
“万岁、臣自万历二年为官以来勤于分内公务,为朝廷培养人才,治理太平。”
“神宗皇帝见状,提拔臣为户部主事,参与“一条鞭法”行政。”
“万历十二年、朝廷起用臣担任文选员外郎,当时臣曾经阐述天下“四大害”
“即,我朝官员为谋求官职,而相互诋毁,不务实而务虚,此为“干进之害””
“奸邪小人诋毁忠臣,以致正臣辞职,奸佞得志,此为“倾危之害”
“地方按察使选拔州县官员时,过于随便,升降过速,且不考察官员的才干品行,而根据选官者的自身利益来推举,以致地方官员贪墨横行,民生凋敝,此为“州县之害”
“退休官员的权力甚至大过知府、县令,纵容家丁横行乡里,无所顾忌,而敢于制裁家丁的官员却难获升迁,此为“乡官之害””
七十三岁白发苍苍的赵南星说起了自己曾经的往事,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但很快回忆化为坚决道:
“当时、臣劝谏神宗皇帝,此这四害不除,朝廷就不可能得到治理,而奏疏出来后,朝中大臣都认为臣说的对。”
“但疏中所抨击的官员全都被当朝达官所庇护,于是臣几乎被贬,最终因病回家。”
“之后,由于朝中“冗员”严重,臣被神宗皇帝再次起用,担任考功郎中,并在万历二十一年组织了癸巳京察,为朝廷剔除了一批只知道贪污受贿的官员,而臣也被当朝达官弹劾,被削职为民。”
“先帝继位之时,老臣已经六十有九,对征召辞不就职。”
“直到万岁您再三催促,臣才以七旬高龄再度出仕,想为万岁革除天下弊病。”
赵南星的举动,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赵南星是在逼迫朱由校做决定,但也都知道赵南星说的话都是实话。
东林之中是有能臣的,只不过庸碌之臣多过了能臣。
如赵南星这种人,如果能活到崇祯年间,以崇祯年间朝中的那群臭鱼烂虾,根本就不够他收拾。
只可惜、这样的人大多都被齐楚浙宣昆五党借助魏忠贤的手给收拾了,只剩下一群只会党同伐异的东林庸碌之徒和寥寥数十名不得权的后起之辈。
赵南星明白东林眼下的困境,他也并没有怨恨皇帝和齐王用这样的手段收拾一些依附东林的庸碌之辈。
他说的这些,并不是像百官所想的逼宫,而是在像朱由校表示,如果他再这样下去,那他这位老臣,真的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万岁……”赵南星直视朱由校的眼睛,再度上前一步道:
“您桌案上的,可都是为祸百姓,祸害家国的奸佞之辈,如果这样的人不除,大明朝如何能够中兴?”
“……”赵南星的话说出、皇极殿内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而朱由校的眉头则是随着赵南星的话越皱越紧。
以后世的角度来看,阉党利用朱由校的庇护而为非作歹,所谓的崔呈秀等人征收比曾经盐课多两倍的盐税,实际上也是在搜刮民脂民膏。
阉党搜刮一千万两,交给皇帝一百万两,自己独吞九百万两,而东林也只是那意志坚定的数十人清廉,剩下数百名官员与阉党并没有区别。
阉党和东林哪个好?真要在茅坑里找金子,那只能选出一个不怎么臭的东林,这点朱由校是明白的。
但既然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对东林下手?
这不仅仅是听了朱由检的观点就能解释的,实际的原因是东林虽然能用,但架不住他恶心。
一个“党同伐异”就注定了朱由校不可能用它们。
朝堂之上,从没有一家独大的时候,大明一朝,一家独大的局面只有成化、弘治、正德和嘉靖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