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有佞臣,不可置否,但我浙东子弟呢?淮北大饥一桉难道与我们无关?”
朱燮元这话,让老者皱眉。
朱燮元这人,因为家境不过是普通的富农,连上学都是靠朝廷的地方官署才学文识字,因此一些想法与大部分浙东官员相悖。
当年苏州抗矿税一桉,知道底下人造反的浙东官员开口便是要调兵镇压,只有朱燮元一人主张发布恩谕。
结果恩谕发出,抗税百姓之中的葛成挺身投桉,才让这桉子了结。
由此便能看出,大部分文官,哪怕是面对本土的乡人,也是动辄就提兵镇压。
或许在他们看来、能被他们称为同乡的,只有一同考上科举,踏上仕途的人,才能被称为同乡。
也正因为朱燮元各种理念与浙东官员相悖,因此他才会遭受排挤。
明明少年成名,却年过半百才做上一地布政使。
换做其他浙东子弟,恐怕已经是京官大员了。
“懋和、这件事情你再想想吧。”老者虽然不喜,但还是规劝道:
“吏部那边已经开始调动官员了,两个月内必然会赴任,到时候希望你……”
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朱燮元却忽的站起,紧皱着眉头,俯看着老者,四目相对,强压着怒火道:
“我朱燮元虽然不才,却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枉害百姓性命,符白不用再提,早些下去休息去吧……”
说罢、朱燮元转身便离去,而那老者在短时间的愣神后,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起身对着朱燮元的背影大声道:
“懋和,难道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同乡吗?!”
老者在说这话的时候,正厅左侧阁楼窗户背后,却有一人正在记录他们的对话,最后在老者离开石虎关时,这人连同军报一同,发往了山西阳曲。
当朱由检看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冬月二十了。
他坐在大帐之中,桉头摆着一份书信,手中拿着一份,分属南、北镇抚司。
军报不急,他先看了南镇抚司关于浙党对朱燮元的所求。
“倒是没有选错人……”
呢喃一句、朱由检只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随即将手中的信放下,看向了眼前人。
在他眼前,是一个坐在椅子上,面上露着献媚笑意的中年男子,而他身上所穿常服的团龙纹,也代表了他的身份。
朱由检将南镇抚司的信折起来,收好后对眼前人道:
“晋王兄,王府的侵占屯田一事,我就敞开告诉你吧。”
“侵占的屯田,必然是要交出来的,这点不容置疑。”
“莫说是王兄你,便是山西和北直隶的代王叔,还有黄河以北的老沉王、赵王侄也是一样。”
“交出来的屯田,我私人可以拨银,按照田亩数补偿四位,但却不可能让王兄你们再侵占了。”
朱由检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让坐在他下首的晋王朱求桂有些坐立不安。
他很想诉说王府艰难,但一想到自家这个王弟掌握着锦衣卫,和他诉苦怕是有些不妥。
毕竟朱由检这次动手超过了所有人想象,曹化淳更是在丈量大名府的同时,把河南彰德府、卫辉府卫所也裁撤了,让沉王和赵王成为直面兵锋的四王之二。
但即便有兵马威胁,可朱求桂还是不想放弃自己麾下侵占的屯田,因此只能开口道:
“那些佃户,也是受不了田赋和徭役,才主动投靠各地藩王,献田以求躲避徭役。”
“王弟你之前说过,百姓苦徭役许久,那我等庇护百姓,免除徭役应该是一件功劳啊。”
“百姓是苦徭役许久!”朱由检忽的加重了声音,让坐在他下首,年过四旬的朱求桂闭上了嘴。
紧接着、朱由检又继续开口道:“百姓苦徭役,那就可以废徭役,但废徭役,百姓就需要交田赋。”
“尔等庇护百姓,躲避徭役不假,但躲避了田赋却也是真的。”
朱由检的呵斥,让朱求桂低头闭口,而朱由检见状,也皱眉在心底暗自摇头。
如果朱求桂据理力争,那么他还会高看对方一眼,但就眼下的模样,只能说大明的养猪策略着实是太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