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年纪轻轻何必想不开生了这心思?我这做母亲的自然认为儿子是好的,但他如今这番模样,若有个好歹,你这辈子就要葬送在这国公府,我与你祖父幼年相识,你这番决定,只怕我死了到了地底下遇到他都没法交代。”
她的祖父哪里会管她死活,真想管,当年也不会送她去扬州了。
“老太太,朝夕虽则年幼,可方才的话却是朝夕深思熟略后的真心话,国公爷为国征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若是每个为国征战受伤至此的人,都没人愿意嫁,那对这些英雄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嫁给国公爷是朝夕之幸,朝夕没什么可委屈的。朝夕有一手医术,嫁给国公爷后可日夜照料他,对国公爷的恢复有好处,希望老夫人成全,就让朝夕为国公爷冲喜吧!”
老夫人思绪万千,万没想到宋朝夕能说出这番让人泪目的话来,是啊,他儿子在外征战多年,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配什么样的女人配不得呢?但宋朝夕能说出这番话,实在是难得的事。
她的心偏了一些,片刻后温声道:“好孩子,这事我会安排,你记住了,出了这门别告诉别人是你主动找的我。”
宋朝夕知道老太太这样说无非是为了护着自己,毕竟一个闺阁女子主动求嫁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好听。
至于后面如何做,就不是她能管的了,老夫人自然会安排周全的。
她折回床边继续为容璟诊治,等人都走了,她步入蓬莱仙境取出药草给容璟服用,之前她只把容璟看成国公爷,看成容恒的父亲,她心中虽对他有崇拜,却没有想过要嫁给他,然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出口的话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事情只怕已经板上钉钉了,再看容璟这位未来夫婿,她有些不自在。
“国公爷,不知道您听到了没,我已经跟老夫人求嫁于您,您要是醒着多半是不会同意的,希望您别怪朝夕,朝夕虽然多有算计,但朝夕是真的想治好您,若是真的成亲解了朝夕的困境,朝夕必定会回报于您的。”
小楼内烛火昏暗,宋朝夕回到桌案旁拟了新的药方,其实药方只是幌子,她这方子跟张太医的方子虽然路子完全不同,用处却是一样的,真正起作用的是这仙草,吃什么药不打紧,但是面上功夫总是要做的。
宋朝夕把药方交给杨嬷嬷,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让溪月送她出去,等人走,杨嬷嬷才觑了眼老夫人的脸色,迟疑道:“老太太……”
老夫人没做声,由杨嬷嬷扶着,沉默地往前院走。
行至半路,有小厮来报,说是世子爷在等着她,有事禀报,老夫人只挥手道:“就说我乏了,让他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老夫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微亮,她便起床梳洗,杨嬷嬷为她戴上命妇的花钗冠,花钗、绣翟、宝钿皆有9株,穿的是青罗绣的翟衣,全部装扮好天也才微亮,老夫人平日在府中穿的都是便服,虽然也算华贵,可比起这套命妇服还是差得远,她由杨嬷嬷扶着走到院外时,远远看到一身宝蓝色圆领长袍的容恒沐浴在晨光中。
见到老夫人的穿着,容恒微微讶异,“祖母,您这是要进宫?”
“我有些事要禀告皇上,恒哥儿找祖母有事?”
容恒自然是要说提亲的事,他昨夜一夜未睡,眼前总闪过宋朝夕嫌弃的眼神,要娶她并非只是说说,原本想昨日就和老夫人提这事,奈何老夫人昨日不舒服,他只能一早前来,谁知又遇到老夫人要进宫。
这自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容恒便道:“等祖母回来,我再细细和祖母说吧!不知道祖母此次入宫所谓何事?”
老夫人原不想和他说这事,毕竟是他父亲的亲事,轮不到他这个儿子做主,转念一想,容璟如今已是这般,若冲喜不起效,醒不过来,这偌大的国公府还需要容恒来撑门楣,他也到了该听听这些事的时候了。
老夫人便补充一句:“我这次进宫,为的是你父亲的亲事。”
容恒猛然抬头,错愕地看向老夫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父亲的亲事?他父亲已经昏迷数月了,又怎么能成亲呢?
再说父亲自母亲去世后就多年未娶,府内外的人都称赞父亲深情,说他一直以来不娶妻,不纳妾,不收房,就是因为对母亲一往情深,容恒也一直这样以为的,母亲去世时他还小,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对他的教导也很仔细,起先他外祖母那边一直耳提面命,要他警惕别让父亲娶妻纳妾,要防着父亲收房的女人,他因此紧张了很多年,只是容璟一直在外征战,纵然回京也忙着交代公务,很少留在府中,并不见他宠幸哪个女人,就连府中的丫头都没收过房,容恒因此放下心来,也愈发相信父亲对母亲是真挚的。
他一直以为这国公府不会再有女主人,可现在老太太竟然要父亲娶妻,给他寻一个继母?祖母看上的人自然不会差的,只是如今京城内尚未嫁人,又家世相当的女子,都十分年轻,容恒从心底抵触要有一位年轻貌美的继母。
她怎么配得上功名赫赫的父亲呢?
父亲是人人崇拜的英雄,就因为父亲昏迷,便随便给他找了个女人,以父亲的眼光是绝不可能看上的。
“祖母,孙儿知道孙儿对父亲的亲事不该多加妄议,可父亲如今昏迷,亲事过于仓促,若父亲醒来对继母不满意,若父亲不喜欢她,那……”
老夫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或许是因为穿了诰命服的缘故,容恒只觉得她比平常严肃了些许,他知道父亲昏迷后老太太这颗心就没放下过,他也知道能有人给父亲冲喜对国公府而言是一件好事,可他还是不情愿,有人代替母亲成为这国公府的女主人。
老太太心里叹息,她知道容恒心里抵触,只是长辈的决定从来不是小辈可以置喙的,容恒也是该娶亲的人了,这点事都拎不清难免让她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