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没吭声。
魏老夫人叹了声,“含茹这几年,是越发不成体统了。”
颜氏道:“弟妹只是急躁了些,还是听得进劝的。”
“你不用为她说好话。”
魏老夫人又岂会不知董氏的性子?她皱着眉头,懊恼又无奈道:“当初老二非要闹着娶她,我就不该答应。”
董氏非名门出身,父亲至今都还只是个五品官儿,家底薄。当初为给董氏充嫁妆,还借了不少钱。董氏生得美貌,把魏二郎迷得神魂颠倒,过门后就给了她不少庄铺田地,不仅还完了债务,娘家都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魏二是个妻管严,从来对董氏言听计从,纵得她越发得寸进尺。就中馈之权,魏二就在魏老夫人跟前提过好几次,要董氏帮着颜氏一块儿分担内务。魏老夫人没松口,将他骂了一通后,夫妻俩这才消停了下来。
就是因为儿子太护着这个女人,魏老夫人不愿因她而伤了和儿子的母子之情,所以才对董氏尽量睁只眼闭只眼。
可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眼皮子浅,贪财好利,以前就没少搜刮魏氏。魏氏死后,她常带着去萧府,打亲情牌,笼络萧瑞萧雯。萧雯年纪小,本能的亲近娘家舅母和表妹。表妹见了什么好东西很喜欢,她也从不吝啬。渐渐的,把这母女俩养得越来越贪。
现在倒好,这对母女又眼馋季菀的钱了。
“她那性子,我瞧着是改不过来了。但萍姐儿还小,跟在她身边,净学些不入流的东西,迟早得养歪。”
董氏再闹也翻不出颜氏的手掌心,魏老夫人倒不是很担心,但魏家的子孙,不能毁在那个女人手上。
“这样,正好婵姐儿也要出嫁了。过两日我去萧府走一趟,请萧老夫人帮忙从宫里请个礼仪嬷嬷,来教导府里的姑娘们规矩。”
颜氏连忙起身,“我替婵姐儿多谢母亲。”
“坐下坐下。”
魏老夫人摆摆手,“婵姐儿随了你,性子稳重,我不担心。倒是你…”她说到此,又叹了声,“我知道你不在意那几个小的,但你和至川毕竟是夫妻。女人太过要强,男人难免会觉得颜面有失。你脾气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我一见就喜欢,便登门求亲,也一直拿你当女儿般看待。可作为媳妇,我却不愿你活成我这样,什么都赢得了,却唯独输了丈夫的心。”
颜氏眼皮动了动,“母亲…”
魏老夫人眉宇间染上些微的疲惫和苦涩,“当初我就是如你这般,可是…算了,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她道:“含茹那性子,我虽不喜,但她身上也有可取之处,这一点,你倒是该多向她学学。”
董氏为什么得魏二宠爱?除了长得美,主要还是她自己有手段。若论容貌,魏氏可不比董氏差。但魏氏太过刻板,夫人的派头是有了,却始终太过刚硬,没有半分女子的柔软。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惠的女人,魏氏贤惠有余,温柔不足。魏至川对她也就只有敬重,没有喜爱。
颜氏生于诗书礼仪之家,从小就重规矩,所以便养成了这般古板严肃的性子。
这样的话,魏老夫人不是第一次说,她听进去了,也想改,但做不到。
她躺在床上,身边的男人早已入眠。夫妻同床共枕,却早没了甜蜜温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这哪里是夫妻?完全就是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未来还有几十年,真要一直这么过下去,想想也确实够心酸。
或许,她是该改改性子了。
隔了两日,颜氏又去了萧府。
“萍姐儿年幼不懂事,心直口快,若有什么冲撞之处,还望夫人和县主莫要往心里去。”
魏萍不是她的女儿,按理说该董氏带着女儿来赔罪。但董氏那性子,怎么可能服软?只好颜氏代劳,但她既不是生母,就不能端着长辈的姿态,故而刻意点出季菀县主的身份,以示赔罪的诚心。
周氏听明白了,季菀也听明白了。
她站了起来,“舅母言重了,我们姐妹平辈之间,哪来什么冲撞之说?况且萍妹妹率真直言,是真性情,我岂会怨怼?”
这话其实也不假。
魏萍看着刁钻,却实在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喜恶都写在脸上。她对萧瑞说过,看得见的恶意,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比起那些拐弯抹角,心思城府的人,魏萍的‘恶’真的算不了什么。
至于‘率真直言’,那自然是客气话。
颜氏哪里不懂?
但季菀的态度她还是有些诧异,平民飞上枝头,不仅做了县主还跟着母亲改嫁入豪门做了贵女,一般人要么骄狂自傲得意洋洋,要么就是自卑畏怯沉默寡言。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难得的宠辱不惊,出事还十分圆滑。她放低了姿态来道歉,未以长辈施压,这姑娘完全可以端着些,却如此的谦逊。由女观其母,可见周氏教导女儿十分用心,也非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侄儿侄女能摊上这样的继母,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