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龙天若伸出指头示意她小声点,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又挂了满脸的胡子,若不是听声音,她还真不敢相认。
龙天若将她扯入一处小院之中,这才低低开口:“大晚上的,你在外面晃悠什么?是想蹲大牢吗?”
“我去找五毒了!”沈千寻急急道:“今儿晚上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杀人放火?”
“杀人放火的事,可不是从今儿晚上开始的!”龙天若冷哼一声,“从龙潜门覆灭的那一天起,他们便全都把尾巴翘起来了!”
“可今儿晚上,好像特别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沈千寻忧心忡忡的看向不远处,那里火光冲天烟雾滚滚,那驾势,绝不是小打小闹。
“他们在抓乱党!”龙天若回答。
“哪来的乱党?”沈千寻追问,“难不成,是追龙潜门的残余?”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龙天若摇头:“放心,龙潜门好好的蛰伏着呢,他们这帮疯狗可抓不到!他们抓的,是前阵子的农民起义军!”
“农民军?”沈千寻一头雾水。
龙天若耐心解释:“前阵子并州闹饥荒,原是秋收时节,却连降暴雨,致使农户们颗粒无收,当地官府为了政绩,瞒报灾情,反要征收农户们活命的余粮,当地百姓自发组成一支队伍,誓死护卫活命粮,与官府屡起冲突,血案频发,他们的头目被官府拘到京城,这些人便结伴来劫狱,这事儿传到咱们皇上耳朵里,可不就是谋朝篡位的乱党?当然得派他的嫡系部队过来围剿喽!”
“那他也不调查一下?就这么乱砍乱杀?”沈千寻彻底无语。
“谁来调查?”龙天若一脸嘲讽。
沈千寻叹息:“这朝中,就没有良心未泯的正直官员吗?”
“有啊!”龙天若指着火光冲天的那一家,凝重道:“瞧见了没?那是朝中直臣周宁的府第,他是首个置疑这件事的人,现下招致灭门之祸,爷费尽力气,只救出他和他的大儿子,其余连家眷家丁数百人,只怕已难逃一死了!”
“怎么会这样?”沈千寻看着那红通通的火舌,忽然忆及白云馆,心内惨然。
“正直的人,最会得罪人,周宁早年弹劾龙吟指挥使阴成浩借办案的由头搜刮民脂民膏,他早就怀恨在心,此时得势,还不要把周宁往死里整?”龙天若冷笑。
“那龙熙帝就这么听他的话?”沈千寻忿忿道。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龙天若笑,“他是这世上疑心最重的人,自己的江山原就是巧取豪夺而来,自然害怕旁人也有样学样,所以,但凡事情跟谋反篡位沾了边,那他是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
沈千寻低叹:“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烧杀抢掠胡非作为吗?”
龙天若轻哧:“不然,你还有本事?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难不成还要心忧天下百姓?沈千寻,爷发现,其实你蛮适合做一个替天行道的侠女的!”
“我没那么大的力量!”沈千寻剜了他一眼,又说:“你大半夜的跑出来,该不就只为救一个周宁吧?”
“嗯?那照你说,我还该做点什么?”龙天若眨眨眼。
“像你这种人,无利不起早!”沈千寻微带嘲讽,“是要趁火打劫趁浑水摸鱼吧?”
“知我者,小僵尸也!”龙天若笑得狡诈如狐,细长的桃花眼微眯,他好整以暇道:“爷是做不得圣人的,所以,此番只救对我有用的人,顺便陷害一下爷看着不爽的人,他们爱杀就杀,爱烧就烧,他们烧毁人心,燃起了仇恨,我才好隆重登场,不是吗?要不然,世间的人永远也不会记得龙潜门的好儿!”
沈千寻听得心内生凉,感慨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们争权夺势,到头来,受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龙天若微怔,随即苦笑:“批判我?”
“不!”沈千寻摇头,“有感而发罢了,我以什么立场来批判你?我与越王府争斗之时,亦有无辜的性命因此沦丧,若能选择的话,我宁愿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医生,不参与任何争斗。”
“人活于世,本身就是一个斗争的过程,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在斗争中成长圆满,就算你做医生,也难逃争斗,生于这世上,谁能不经风雨便平安到老?”
龙天若看着她,目光炯炯,继续道:“人间亦如兽丛,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不光是大自然的法则,亦是人世的法则,不是吗?不经腥风血雨,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坚强,又有多怯懦,独善其身固然好,可还是作一个主宰者更有力量,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才可以保护你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得到你真正想要的圆满,逃避或隐世,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