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集镇,袁家学馆。
桂五拿了一卷时文,从袁家学馆出来。同窗都是十来岁的小学生,年岁大的不多,已经及冠之年的他走在其中不免突兀,引得不少人侧目。
桂五却是坦然,并不放在心上。做了十多年童养婿,江家夫妇对他慈爱,可外人眼中的各种轻鄙,他也都尽受了。
要是心窄的人,家道中落,境遇大变,受到各种轻鄙,不免愤世嫉俗,说不得会埋怨家里拖累自己,甚至恩将仇报回头去埋怨江家。
江五却是豁达,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中。
自从回到西集镇,桂五重新开始读书,除了老师与几个好友之外,其他人都当成是笑话,包括江家三个连襟,没少说难听的话。要是桂五都记在心上,那只剩下自怨自艾,压根不用读书了。
梅秀才站在学馆外不远处,左右徘徊,已经等得不耐烦,眼见桂五一出来,立时迎了上去。
同数日前相比,梅秀才脸色更加难看,枯瘦蜡黄,身上儒衫上褶皱更多,身上头发都散发着一股酸腐之味。
桂五经营十来年茶楼,早养成爱洁的好习惯,嗅觉也比常人灵敏,闻到梅秀才身上味道强忍了才没有作呕。
“老五,你总算出来了,我寻你有事!”梅秀才凑上前,差点就勾肩搭背,再没有之前端着的架子,口气也热络起来。
桂五微微侧身,道:“梅相公是要提前还钱?”
两人之前的欠条上提及的还账时间是半月,离现在还有几日。
梅秀才咽了一口吐沫,道:“那个先放一边,我想要再挪点钱。放心,还是老规矩,地契质押!”
桂五皱眉看着梅秀才,道:“梅秀才作甚了?二百两银子不够,还要再凑钱?就是你再借,我也不敢收地契了,梅家拢共才多少亩地,都质押出来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梅秀才立时急了,道:“不过就是挪用些日子,哪里有什么万一?老五,帮人帮到底,你可不能半路撂挑子!”
这才是上杆子找死。
桂五犹豫了好一会儿,道:“帮你也不是不行,可这回不能单说质押的事,得加上一条。到时反悔,不肯拿地质押,就双倍赔偿;要是卖地,就按照时价。”
虽说县衙有人,手中拿着地契,过户不难,可也要防着梅家反咬一口。为了这个,在欠条上约定的利息极低,这也是为什么梅秀才又来找桂五,而不是在赌场主人白老大那里继续借钱的缘故。
梅秀才等着用钱,自然是什么条件都依的。
等到了桂家,梅秀才立时催促纸笔。
待桂五取了纸笔,梅秀才立时挥笔写了欠条。
因为之前是三十亩中田质押,借了二百两;这次梅秀才怕耽搁时间,就直接写了一百五十两,以二十五亩地位质押。
桂五看欠条上该写的都写了,就取了银子出来。
梅秀才一把抢过来,揣到怀里,急匆匆地去了。
桂五站在桂宅门口,看着梅秀才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进了二进院。
江氏扶着小婢出来,桂五见状,忙迎了上去,道:“刚才不是打发人告诉你了,让你先吃,白饿了做甚?”
“哪里就差这会儿功夫了?”江氏笑道,夫妻两人回到堂屋吃饭。
等用了午饭,撤了碗筷,江氏才道:“老五心情大好,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梅老二又送了一张地契来!”杜五笑道。
上次的事情,桂五跟妻子说过,所以简单说着,江氏也明白了,摇头道:“所以说什么都能沾,赌字沾不得。”
至于丈夫算计梅家的田,江氏却是迟疑,劝道:“既是梅家有个读书种子,这样得罪人好吗?要不然还是算了,省的以后惹下一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