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打开绣包,是绢书一封,不禁想起与樊云彤母亲、永春姐姐当年的闺房情谊,见信如见人,感触良多,细看那书信,是华夏文字所写,除了间个间有个符号认识,多数不认识。用虎安山仅有几个人认识的文字写书信,简直与秘信无异了,夫人隐约感觉不太对劲,向门外喊了一声,令人去请虢昌。
不多时,虢昌到来,接过书,道:“看这字,估计出自在家养老的老大夫蔓芝之手,他是巴人中很少有的读过书的人,我见过他写的书信不止一封。”
夫人道:“老大夫年青时也是不安分的,与人相约到齐都去见大世面,不知为何事得罪了当地权贵,被齐国人罗织罪名捉去关在囹圄里,长达三年多,好在后来遇到什么大赫,才回了家乡。在囹圄里无所事事,他跟同室的人学的字。蔓大夫与我两家都有深交,应是姐姐请他代写。好在姐姐知道虎安山有个虢夫子,不然成天书了。”
云彤笑道:“正是,母亲说是蔓大夫代写。当年我火烧书房,气走了彭夫子,老大夫专程跑来跳起脚脚把我骂一通,并说,若是他通老子学说,定要收我为徒,不把我整个半死不活,也要脱一层皮。
“因此,我小时怪他多管闲事,一直有点恨他,又有点怕他。不止我怕他,枳都不少小子都怕他,有一次路上,他碰到鄂越,也教训起来,鄂越骂他老不死,他顺手给鄂越一记耳光,鄂越居然没躲得过,被打得狂眉狂眼。”
虢昌、夫人皆笑。
虢昌道:“此书大意是这样的:……半年未见,甚为想念。愚姐当年,初入樊府,好多欢洽,以为有幸;不料上天不佑,无有己出,常以为恨。后幸云彤从天而降,极有孝道,胜过亲生,甚慰姐心。
”愚姐已病入膏肓,阳命蹉跎,本想一了百了,无奈有一心事,寝食难安,思前想后,不得解方,今幸小儿奉王命办差有隙,故不避俗套,叩达心意:故夫曾对我言:‘数公子权力之争,已成水火之势,有朝一日或骨肉相残,彤儿勇武过人,性情火烈,不谙世故,易受蛊惑,若无意参与其间,引来杀身灭氏之祸’。
“将军临终前几日又对我说:‘曾有高人指点,言此子命不久长,需柔化其性,以抑其燥。但相淮之言,我常以为他未说透切。听云彤其言、观其行,知丝毫未有进益,如此下去,恐不仅身败,且连累家族,我诚为忧心,此死难瞑目之事’。
” 姐无所出,唯此子视为至亲,如今病深,自知定数难逃,独不忍此子再遭大劫。无人可负重托,恳求妹妹叼念旧情,劝他趁此良机,隐归虎安山林,静心养气,暂避纷争,待公室大事既定,再出山不迟。
"若妹妹不忘当年枳都山之约,则姐死得更安心也。姐今命如游丝,随时将断,人之将死,其言也哀,素知妹重情重义,故致此书。妹妹大恩,泉下相报!不知何日便当永别,泪如涌泉!
"又:几年前,妹曾送我的四四花香粉,果然神奇,盼能托心腹之人再赐赠少许,随姐入枢,可慰想念。”
虢昌将书还夫人,夫人道:“多谢,请先回。”
虢昌道:“明白。”
老先生在虎安宫中多年,见是华夏文字所写的书信,知道夫人不必嘱咐要保密。侍卫来送了出去。
夫人对云彤道:“姐姐的意思很明白,是让你隐匿身份,留在草原,以防不测。”
樊云彤泣道:“母亲几次病了,我回家看她,她都说只是着了风寒,头痛脑热,小病常有,不必担心,原来已如此之重,却从未实话告诉过我。是我不孝!”
“姐姐是怕你担心。你作何打算?”
樊云彤收泪道:“母亲多虑了。国家用人之际,将士效命之时,大丈夫自当战死疆场,岂可回避!”
“若是战死,也得其所,只怕遭小人暗算。”
“若母亲不放心,回去之后,请守边关,远离枳都便是。”
“极权之争,从来残酷,便是父子兄弟之情也不讲。”
“就算如此,也极不妥。再者,我若留在草原,不回枳都,会给虎安山惹下麻烦。”
夫人笑道:“只要你拿定主意,我自有让枳都方面无话可说的办法。请再三思。”
“六公子差遣是公,慈母之言是私,公大于私。若不回枳都,为国人不耻。宁死不敢为!”
瞫夫人见他气宇轩昻,慷慨陈辞,越加称奇,知劝不动,不再劝说,心中叹道:“姐姐有儿如此,死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