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郭旭离开之后,户房骆韶走了进来,有些不甘地说:“县尊若是干涉,他很可能会收手。”
顾正臣看了看骆韶。
骆韶与郭旭有些关系,确切地说,郭旭的妹妹郭菲儿是骆韶的母亲,骆韶需要喊郭旭一声舅舅。只不过因为骆韶的父亲走得早,两家人很少走动,几年下来便生疏许多。
至于其中发生过什么事,让骆韶从未在人前喊过郭旭舅舅,不得而知。
顾正臣将茶碗推至一旁,严肃起来:“本官拿什么理由去干涉?郭家现在没了族长,不意味着将来没有。等这件事被人渐渐遗忘,郭家内部依旧会选出一个族长,至少郭旭此人明孝悌,知廉耻,虽有些小心思,却是个识大体的,让他当主事人,总好过其他人。”
骆韶有些不甘心:“可县尊,郭家势大,一旦有了新的族长,很可能会再次影响县衙,他日县衙运作仰其鼻息,到时再出冤案,岂不是害了百姓?为今之计,应拆分郭家,打压郭家,让他们自此分散开来,再无郭家大族……”
顾正臣何尝不想拆分大族,可县衙没这个权限,他们一群良民,你总不能说,你住的地方有王气,不搬家就全家死光光吧?
这一套对付刘基有点用,是因为老朱需要个由头,可县衙用不了这个由头。
再说了,古代宗族内部关系紧密,即使将他们迁出县城,安置到三十里开外去,也无法毁掉郭家宗族,除非安置到句容以外,百里乃至更远。
可这种安排,已经超出了句容县衙的权限,类似于发配了,这样做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何况,郭家户数不在少数,这些都是句容的人丁,哪里有自损人丁,迁出富户、消费主力的道理。
顾正臣起身,走向骆韶:“本官虽不知你们两家有过什么过节,但凡事应以大局为重。有郭旭在支撑,那些老弱妇孺至少有一条活路,也省了县衙诸多事,莫要忘记了,若郭旭不管,孤寡老人,无以生存者,要收入养济院,到最后还是县衙供养。”
骆韶无奈,只好点头。
顾正臣安抚一番,返回知县宅,顾诚、孙十八已置办了一桌酒席。
顾诚听闻顾氏来了,连带着自己的妻子与孙十八的妻小也跟了来,更是问个不停。
胡大山自是有问必答。
顾正臣来时,胡大山正说起大颜村的趣事,惹得张培、姚镇等人大笑连连。
落座,酒过三巡。
顾正臣问过孙叔、梁老、李义知县等人之后,话锋一转:“来的路上,可还有响马、盐徒闹事?”
胡大山搁下酒杯,含笑说:“自从盐徒张三秀等人打闹淮安府之后,朝廷便下了大力气整顿,听说连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王副使王琛也被卷入其中,被朝廷判斩刑,籍没家产,山东行省也开始整顿运河一线,响马更是逃遁无踪,这一路上,别说响马、盐徒,就是几个闹事的地痞无赖都没几人……”
顾正臣看向孙十八与顾诚,两人呵呵笑着低下头,当初的冒险,总算是收到了效果,至少往来于运河之上的百姓、商人与士人,他们将安全的航行。
“顾知县……”
“胡兄,你还是喊我正臣吧,你我之间莫要如此生分。”
“好吧,正臣兄弟,你方才说有事要与我商议,可是白糖买卖之事?”
胡大山询问。
顾正臣起身倒酒,胡大山推辞不掉,只好起身端着酒杯。
酒缓缓倾入杯中。
顾正臣见酒满,收起酒壶,平和地说:“胡兄,白糖之事,句容不会过问,你们自己做便是。要与你商议的,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