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后脑勺,当她转身的时候,立刻对上他的眼睛。
他们这张炕是靠着墙的,墙上开了个窗户,今天是十四,月光透过窗户照到他的脸上,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照得分外显眼。
他眼中的失落直接落到何方芝眼中。
她心中哼了一声,看来还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样。
她有些憋屈,但凡她有一条生存之路,她都不会忍下这种糟心玩意。
就在她暗暗吐槽的时候,张向阳开口应承了,“好!”
何方芝见他答应,心里总算满意了,“那就好!”说完,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张向阳微微有点失落。
第二日就是八月十五,赶大集的好日子。虽然乡下集市管得厉害,但还是有人会偷偷摸摸拿些地里出产的东西到集市上卖的。
“哎,为这事居然要耽误大半天的农活,真是划不来。”张大队长一大早起来,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找啥找啊?你不就只有一身体面衣裳吗?”张母见他把箱子里的衣服翻得到处都是,有点来火了。
张大队长看了眼那身叠得整整齐齐的中山装还有七成新,穿出去也不丢人。这身衣服已经置办十年了,除了众大场合必须穿得体面些,平时这身衣服都是压箱底的。
他捏了捏面料,摸了把额头上的汗,“还是算了吧。”
这么热的天,穿这身衣服出去,别人肯定会说他虎了吧唧的。
张母一想也是,在箱子里翻了好久,越翻越来气。
别说老头子几年没做新衣服了,就连她自己也是。
自打两个孙子和两个孙女接连往下蹦,他们差不多四五年才能做身新衣服。为了穿久一点,挑的都是最耐磨的劳动布。这种布都是穿着下地干活的,没两年,膝盖和手肘处就能磨破。
张大队长见她沉着脸,自己找了一身只打了两个补丁的衣服换上,“就这身吧,我瞅着挺不错的。说不定穿上这身衣服,对方看我们家穷,还能少要点钱呢。”
张母板着的脸被他这话逗笑了,“你就唬我吧。这都说好的事儿,还能变了?”
张大队长把衣服往身上套,“赶紧把衣服收拾回箱子。等咱儿子真的当了工人,说不定每个月也能发布票。到时候咱俩也能做身新衣服穿穿。”
张母一想也是,“你说得对!”
说着,她弯腰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等他换好衣服,两人刚走出房间,杨素兰就凑过来,“爹,我想和表妹去公销社买东西,想跟您请下假成吗?”
张母还没开口,张大队长率先同意了,“成吧。”
张母还想反对,张大队长对她使了个眼色。
等杨素兰去灶房端菜,张母不高兴地质问他,“你干啥就给同意了?这一下四个人请假,咱家今天的工分不挣啦?”
张大队长坐到饭桌前等着开饭,听到她的话叹了口气,“你瞅瞅你。只想着自己。咱小儿子要去当工人了,拿的还是家里的钱。虽说是借的,可这钱也有老大两口子的份儿。反正赶集只去半天,让她心里舒坦了,以后能给你省多少事儿啊。”
张母仔细一琢磨,笑眯眯地道,“老头子,还是你脑子灵活。”
张大队长瞅了眼外面端着饭菜快要进屋的大儿媳妇,“哎,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家人就别计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