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不是殿下最讨厌的一句话吗?”
裴子期居然还记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好像就是在讨论择选驸马的事情上,裴子期送来的人选里有个书呆子,总爱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悦宁十分反感,当时就翻了个白眼。
悦宁此刻总算止了笑,却也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那么,敢问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裴子期从善如流,十分听话。
悦宁真恨不得将手中的锅铲扔到裴子期的脸上去。她说她总算知道“君子远庖厨”,当然是因为见到裴子期这副样子,便知道如清风朗月一般的“君子”,在这么个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系上一条花布旧围裙,实在是有些玷污了这样美好的“君子”。
“不知道!”
悦宁有点儿没好气,也有点儿脸红,她竟然觉得裴子期是“美好的君子”……不不不,他裴子期明明是个无趣又讨人厌的“老古板”!
悦宁不想那么多了,细细收拾起手中的鱼来。
说实话,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只对这一道鱼汤比较拿手。其余的菜,她也不是不能做,就是始终都只做得一般般,不过比以前那些能令人呕吐的糕点要强一些。
“殿下准备做鱼汤?”裴子期也不生气,帮忙择了几根小葱。
“嗯。”
悦宁认真起来就没那么嬉皮笑脸了。她今日既然打算要来见花蓉,也是想好了要留下帮忙的,所以没选那复杂的广袖长裙来穿,而是择了一套窄袖仿胡服的裙衫。头发也是梳的简单发式,就用一根白玉簪子盘起来,耳畔垂了几根细细的小辫子,却是为了不让碎发掉落下来,唯一算得上名贵而衬得起她的身份的,就只有耳上戴着的一对东珠制的耳坠了。但越是这样简单的打扮,越是能让人忍不住要将目光停留在她干净漂亮的容颜上。
裴子期忍不住停了手,看了一会儿。
悦宁身上就是有一种特别干净纯粹的气质,令人挪不开目光。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其中自有千千万万种美丽,但裴子期觉得,最纯粹的那一种美丽,一定是独属于悦宁的。
悦宁收拾完了那一条鱼,便洗净了手,架好了锅。
裴子期站着没动,眼神也没动。
谁知,却没一点儿征兆地,悦宁突然回过头来,正对上裴子期的目光。
“……”
“……”
两人的目光在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厨房里碰撞到一起,仿佛也要跟着炉膛里的火苗一起燃烧起来。裴子期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也许根本就不该踏入这厨房。
“裴子期。”悦宁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讨厌我?”
莫名其妙地,她竟然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裴子期几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想了一想,才回答:“殿下何故有此问?”
“我和你那个表妹林婉秀……嗯,完全是两种样子。”悦宁想了想林婉秀那端庄大方,漂亮又有气质的模样,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就算她是个公主,可她什么狼狈邋遢的模样没被裴子期见到过?裴子期见过她装模作样的公主架子,也见过她乱发脾气的样子,还见过她睡得头发蓬乱没洗脸没漱口的样子……还有,上一次她掉进莲池变成落汤鸡,甚至被苏岩逼迫得大哭一场,在他身上蹭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
更糟糕的是,上次乐雅还告诉她,小时候,她抢过裴子期的冰糖葫芦,抓花过他的脸!
“对了,我和你小时候是不是就见过?”
悦宁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上回只顾着问裴子期要不要做她的驸马,还没问清楚那冰糖葫芦的事儿呢。
“……见过。”
这么久了,提起那件事,裴子期莫名地觉得脸又开始疼了。
悦宁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嗫嚅着开口问道:“……冰……冰糖葫芦?”她一边问,一边指了指裴子期的脸。很显然,那件事她根本就开不了口。
裴子期的脸,疼得厉害。
裴子期有点儿没想到,悦宁居然还记得他们幼时的那件有关冰糖葫芦的小事。
但很快,裴子期又觉得悦宁应当不会是自己记得,多半是其他人告诉她的。不然,悦宁也不会在这么个时候提起这事。裴子期仔细想了想,猜到也许告诉悦宁此事的人,就是乐雅公主。他恍惚记得,当时去他伯母家做客时,皇后是带了两个公主去的。一个是悦宁,另一个比悦宁大一些,被他们称作大公主。
问题是,换作是旁人,知晓这么丢人的事,必定知道了也当作不知道。
可眼前的这位悦宁公主殿下,从来不走寻常人的路,听了之后,还要来问。裴子期真是哭笑不得,倒也认真地点了头回答悦宁:“是。”
的确有她抢了他的冰糖葫芦的事。
她还用那尖利得像猫爪子一样的手抓花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