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道孤说,你们两人虽不同道,但是彼此能够望见,听公子说话,你们何止望见,差不多可以携手并行啦。”
“哈哈,我们连面都没见过,说什么望见、携手?”
冯菊娘正要回答,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面没见过,祸可惹得不小。”
田匠一天没露面,邺城人在的时候,他不知去了哪里,这时才现身。
“惹祸?谁惹祸?惹什么祸?”冯菊娘吃惊地问。
田匠径直走到席下,面对徐础:“这座山谷、这块席子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愿意为之担性命之忧?”
冯菊娘更加吃惊,“田壮士,能不能将话说清楚些?”
田匠不肯回答,反而是徐础开口道:“邺城或许以为我雄心尚在,会杀我以除后患。”
冯菊娘既惊讶又困惑,“以为公子雄心尚在?他们从哪看出来的?就是因为公子与寇道孤的那场论辩?”
田匠道:“不是或许,邺城在谷外数里留下士兵,名义上是要驱逐无关人等,还思过谷一个安静,其实是监督往来,断绝徐公子与外界交往。”
“公子现在这个样子,能与谁交往?”
田匠仍不看她,只向徐础说话:“你本可以蒙混过去,为何要暴露真心?”
“我没有邺城以为的那种雄心,所以无可蒙混,他们误解,我也没有办法。”
田匠紧紧睁着徐础的眼睛,屋中昏暗,他的身形又挡住了大部烛光,因此看到的只是一团阴影,但他仍不肯移开目光,半晌才道:“徐公子果真没有办法?”
“果真。”
“好。”田匠转身离去。
对田匠这种人,冯菊娘永远不会浪费精力赠以媚笑,将门关紧,确认再有人开门,自己肯定能听到声响之后,她向徐础道:“寇道孤说公子由实端悟道,就因为这个,邺城怀疑公子?”
徐础点头。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东都义军分为数路,若都连战连胜,则邺城也不会在意我有无雄心,可目前传来的消息,金圣女战败,梁王被迫接受江东招安,晋王不得不与邺城联合,宁王、蜀王没有音讯,想必也无胜绩。”
“公子已然退位,不再是吴王,这些事情与公子有何关系?”
“他们若都风生水起,麾下将士人人满足,自然与我无关……”
“哦,我明白了,各路义军接连战败,将士们就会想念吴王在时的大胜——有人来请公子出山?”
“希望不会有人来。”
冯菊娘笑了笑,“公子真心退位,得不到信任,济北王世子虚情假意,反得尊贤重士之名,可笑啊可笑。但公子没办法的事情,我更没办法,只好混一天算一天。”
冯菊娘来到屋外,心思转个不停,向刚刚结束打扫的老仆询问田匠在哪里。
“像是往谷底去了。瞧这满地的杂物,没有三天收拾不完。今天到此为止,得先让大家吃饭、睡觉,你说是不是?”
冯菊娘不听老仆的唠叨,快步走向山谷深处。
深处没有灯光,草木飒飒,月光照出一条隐约的小路,冯菊娘白天时走过,此时却有些认不出来。
范闭坟前的墓碑终究没有被移走,也没有被砸毁,田匠站在碑前,不拜也不跪,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天时人多,冯菊娘不为以然,夜里访坟,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停在远处,咳了一声。
田匠转过身,看她一眼,又转回身。
冯菊娘大声道:“祸难将至,公子现在是个木头人,动不得,也不肯出主意,只好由咱们出面。田壮士若是一个人能解决,请说一声,也好让我安心,若是不能,何不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