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质问着,眼睛血红,直逼吉米的脸:“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吉米一记老拳飞了过去。
李磊奋起反抗,二人激烈地扭打在一起。同学们纷纷上前拉扯。二人战得难分难解,李磊一脚踢在吉米肚子上,吉米疼痛难忍,操起手边的一个啤酒瓶狠狠砸了下去……
眼看酒瓶就要砸到李磊头上,李磊忽然被人猛地一推。
韩馨月眼前骤然一黑,一股带着腥味的鲜血顺着面颊滚淌。
“馨月,馨月,你为什么这么傻?”鲁西抱住受伤的韩馨月,哭了起来。
吉米冲上前,准备抱起韩馨月,却被李磊推开了。李磊骤然清醒,抱起韩馨月向医院冲去。
她的血大滴大滴地流到他身上,带着咸咸的腥气。他心里狂喊道:“馨月,挺住!你一定要坚持住!馨月,我的馨月!”
韩馨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她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四周是一片白色的世界。李磊坐在她床头,带着温暖的微笑,那笑容里,满含愧疚。
“馨月,对不起。”
“李磊,请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永远。”
“好,不说。”
“那么,能换三个字吗?”韩馨月调皮地说。
李磊低头,不语。
韩馨月黯然。她死去活来地爱了这么多年,只为了等李磊的一句“我爱你”。一句简单的“我爱你”,说出来只需三秒,莫非要让她等三十年?
“12号床的家属来一下护士站。”护士的话将李磊解救了出来。
李磊出门时,病房门口一个影子一闪。
不久,一个小男孩来到韩馨月床前,递给她一束由几十只小熊做成的花束,小男孩称是一位大哥哥让他送的。花束里有一张贺卡,上面写着六个字:“对不起,我爱你。”
李磊回到病房时,韩馨月不顾疼痛,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还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的礼物。”
李磊不解地问:“什么礼物?”
“刚才的花不是你送的吗?”韩馨月手一抖,卡片掉到地上。
李磊拾起一看,讪讪地说:“不是我,是吉米。我出病房时,看到一个背影,很像他。”
韩馨月失望地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李磊将被子掀开,认真地说:“馨月,这三个字我不会轻易说出口,但是,我会用一生去做。”
2005年的夜,温凉如水。
韩馨月主持了一个深夜档的“夜话”节目,每天都有许多听众打进电话,倾诉各类感情问题,暗恋、失恋、外遇、背叛、离异……在夜话里,她深味了人世间至深的悲凉。她化身万能的“知心姐姐”,耐心地一一替听众们分忧解难,而实质上,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女孩,一直过着简单的人生。复杂是别人的,简单是自己的,她却要用伪装的成熟去解构别人的复杂。她像一个垃圾桶,许多垃圾倾倒过来,她要一一将它们分门别类,时间久了,却没有足够的容量。为此,她十分痛苦。节目结束后,她习惯呆呆地坐在播音室,看窗外阑珊的灯火。她害怕熙熙攘攘的声音,却得不到片刻的宁静。她想消失,去一个无人的角落,却逃无可逃。
人生没那么多风花雪月,多半时候累得像条狗。
一个人住的空空的房子里,她会开启所有的白炽灯,将音响的音量开至最大。世界太嘈杂,她渴望安静,却在喧嚣中寻找安全。许多个夜里,她梦里反复萦绕的都是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噪音,他们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交织一个巨大的黑球,急遽地向她飞来,飞到她面前时,又变成一个黑洞,将她吸了进去……
她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她拥有一个仅有几十位好友的QQ,她在QQ签名上写道:我讨厌人群,我要远离人类。
吉米很快将自己的QQ签名改为:我不是人,别离开我。她对着电脑屏幕傻傻地笑了很久。为什么不是李磊?她此刻最需要的人,为什么查无此人?最可悲的是,你盼了几个月盼来的他的消息,却是一条不知所云的短消息,你激动地回复,他却马上补发了一条“发错了”。原来你没那么重要,一切不过是你的错觉。这场独角戏,何时才谢幕?
李磊研究生毕业了。他穿着硕士服照毕业照时的,笑得一脸灿烂。韩馨月远远地看着,突然发现自己特别可怜,第一次心生自卑。在这样的强人面前,她的自信也突然间十分无助。她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竟如此遥远,她唯有奋力奔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她心说:李磊,总有一天我也会穿上这身衣服的。
意气风发的李磊脱下硕士服后,立即换上了工作服。李磊所学的英语专业,前几年很吃香,但近几年,来北京外国人日益增多,卖煎饼的大妈、拉黄包车的大爷都会说几句英语,李磊一口流利的英语突然没了用武之地。
他在网站上投出的简历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他又去人才市场应聘,但大部分职位都要求有工作经验,不要求工作经验的多半是招聘销售人员。李磊认为保险销售员提成高,便选定了某大型保险公司,他面临着三个月的实习期。他每天斜挎装着厚厚一摞保险资料的电脑包,穿行在骄阳似火的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大小胡同,鼓起勇气敲开一扇扇大门,迎接他的,无一例外地是冷脸与热讽,甚至还有一盆当头泼过来的洗脚水。现实给他上了最冰冷的一课,但他告诉自己,为了他和韩馨月的将来,他一定要坚持、坚韧,并将屡屡碰壁作为对自己的一个巨大的考验,直到他碰上了一位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