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真是用心良苦……那他可说你要去多久?”
“两个月,虽说只是两个月,可……可我不想和你分开呢。”李重延哭丧着脸,全然不顾周围的奴婢都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朱芷洁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先是高声道:“你们都下去。”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俩人时,才好言劝慰道:
“两个月,这样长的日子,我又何尝想和你分开。只是你是储君,一切当以国事为重。父皇既然又这般的打算,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还须好好遵从才是。”
“我知道,道理我都知道。可……可我这才与你大婚没几日,我问父皇能不能带你一起去,他说不行。寻常县官走马上任不也能带着夫人去的嘛?为何我身为太子反而不可?”
朱芷洁闻言大为感动:“夫君,你能想着与我同行,此番心意足矣,既然父皇想让你专心历练,那我又怎能随你去泾州分了你的心?只盼你这两个月里好好用心做事,让父皇和满朝文武对你刮目相看才好。”
李重延在宫中久了,对人情世故很是机灵,一听此言不由问道:“刮目相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以前是那一类不学无术的纨绔王公?”
朱芷洁对自己的丈夫实是心里有数的,要说文韬武略那一定是哪一样都不搭边,说到纨绔么,也有那么一些习性。可他身为唯一的皇子,从小必是千般宠爱养出来的性子,这换成谁都是一样,亦非他的过错。
“你是哪一类王公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能和你长相厮守便好。”
李重延这才换回了笑脸,他知道朱芷洁的心思。世人都道他是看上了她的美色,虽然初识之时确实是为她倾城之貌所动,但他更爱的是她心纯如镜的性子。有她在身边,自己便会觉得安宁无比,宛如小船入了港湾,一切都风平浪静。
“好在这两个月里,我也不是不能回来,父皇是准我一个月能告假三日回来一次的。”
“那便好,我一定先备下你爱吃的菜肴,等你回来。”
李重延点了点头。
若是按照以往,父皇想要强迫他做什么事他不愿意的话,只需耍上几日无赖就行了。拖着不做,父皇也拿他没辙。
但这一次,他感觉父皇有些不同。
一年前,出使碧海前他曾在常青殿上字正腔圆地向父皇控诉慕云氏的跋扈和专权。一年后,父皇忽然旧事重提,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方才在常青殿上,父皇问自己,那时自己说慕云氏在把持朝堂,可慕云氏确实是有经纬之才。如今慕云氏势弱,朝堂之上并无人掣肘,那么试问自己身为太子可有能力接过太师府昔日承接的重担?
那一刻,自己是语塞的。
打压对方并不能使自己更强大,如果自己是个庸才,日后成了庸君,那真是与慕云氏半点关系都没有。到了那时,苍梧国当如何立足天下?
父皇如此语重心长,李重延不会不明白父皇的用意。所以这一次,他没有耍无赖,也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为了李氏的江山,即使要他暂时离开心爱的女人,去穷乡僻壤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他心甘情愿。何况有父皇在,对太子妃也一定会照顾备至,没什么不放心。
“王公公,你是会带去的吧?”朱芷洁问道。
“嗯,他也会乔装一下,扮成我的家丁。”
“那便好,有王公公在,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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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云卷虬浪。
巨大的鲲头舰缓缓驶向南华岛,这是南疆总督府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接近这座满是黄金的岛屿。岛上的百姓这才纷纷想起原来这南华岛还是在南疆总督府管辖之下的这回事。
柳明嫣其实并非刻意要来南华岛彰显自己理郡王的新身份,且南华岛私运金锭的事她虽知晓,但她没有要打草惊蛇的意思。她乘着鲲头舰是因为接到了海上巡洋团营的急报,在南边的海域发现了一支不明的船队,不仅形迹可疑,而且数量还不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踪迹,再也找寻不到。
南疆海防可是头等的大事,不容掉以轻心。柳明嫣与红毛海盗缠斗多年,直觉告诉自己,这支舰队的来头不小。所以她果断地乘上鲲头舰,亲自追击这支神秘的舰队。
但船刚到南华岛附近,岛上就有清州知府派来了人,请她上岛相谈,说是有太液城传来的密旨。
太液城?
柳明嫣冷哼了一声,自己送去抚星台的那封金锭想必朱芷凌已经收到。这所谓的密旨,大约便是她的回复了吧。
朱芷凌的本事她很清楚,私运金锭这事儿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不过是枕边的赵无垠想做第二个陆文驰罢了。不过既然想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分一杯羹也不算什么。
三代明皇朱玉澹自即位以来总以为天下太平,重农商而轻军防,我堂堂南疆总督府的军费总是一减再减,若非从二代明皇时留下了这艘鲲头舰还能震慑南海,这千里的海防怕是连能吃的老本都没有了。
所以,趁着这大好机会,能与朱芷凌脉络相缠一荣俱荣,等她日后即了位,对南疆总督府来说也是桩未雨绸缪的好盘算。
都是朱氏的后人,若论谋算,谁又比谁不如呢?
柳明嫣自轻笑一声,骑上了自己那匹浑身雪白的“玉玲珑”,踩着从巨大甲板上铺下的舷板,稳稳地踏上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