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帝眼见瞒不过,便道:“是,朕也是刚得知,使团路上遇到了伊穆兰的刺客,太子险遭毒手,银泉公主被劫,生死不明。”
“被劫?怕是金蝉脱壳,遁地而逃了吧。”黎太君冷哼一声。
温帝默不作语。
这种时候,说得越少的人,越不落下风。
黎太君并不理会,继续道:“二十四年前自那妖妇嫁到我慕云家,我便觉得她心有不轨,成日心神不定的样子,必有所图。所以我日夜小心,加以防范。自前几年佑儿身体开始不济时,我疑心她在膳食中暗做手脚,便与他们同席同食,可那妖妇每每都也与佑儿吃的一样的东西,并无分别。眼见佑儿精神渐减,我看着似是中了毒症,却毫无头绪。我这做母亲的,实是夜不能眠。”一时老泪纵横,手扶着的银头杖一阵乱颤。
温帝心想,如此说来,你只是疑心,还毫无头绪,当下心定。
黎太君硬生生咽了泪水,咬牙道:“但我知道,佑儿早亡,定是那妖妇作怪。我寻思她若在府中,量她不敢怎样,佑儿若死,我必要扒了她的皮。那日听说她要随太子回碧海,我便觉得事情要不好,想要捆了她,奈何佑儿苦苦相劝,我心一软,竟放了手,以致铸成如此大恨!”
温帝心想,原来你就是来和我吐吐苦水,那也无妨,便和颜悦色地宽慰道:“太君,人死不能复生,我等还需节哀。太君有什么要求,给太师的封号或是下葬的规制,一切都可提,朕无不应允。”
太君死死盯着温帝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老身就想跟圣上讨一物事。”
“何物?”
“老身想要一张丹书铁券,我慕云一族日后若有变故,可保不死。”
温帝呆住了,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这黎太君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嘴里骂着朱玉潇却来和我要丹书铁券。世间连傻子都知道丹书铁券是用来提防谁的,你儿子一死你就跟我来要保命符,莫非你知道这事儿也有我的份儿?
温帝依然颜色不改,问道:“老太君要此物何用?慕云氏权门高贵,自开国以来历代先帝皆恩礼有加,能有何变故?”
“老身也老了,人老了就会胡思乱想,心有不安,讨张丹书铁券,我母子俩只要不出苍梧国,圣上便可保我们平安一世。”黎太君忽然一冷笑:“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讨个安心,并无它意。看在圣上的母亲庄顺璟太后和老身是亲姊妹的份上,还请圣上应准了吧。”
言下之意你给我铁券,我就老老实实在你眼皮子底下呆着,咱们一如既往相安无事。
温帝心想,看来这丹书铁券你是势在必得,连朕的生母都搬出来了。略一沉吟,道:“好,如能使太君心有所安,朕便赐这书券,明日着人送至太师府。”
黎太君站起身来略作一躬道:“如此,老身就先谢过圣上了。也不必明日,且过数月再送不迟。”转身向外走去。银头杖的敲击声,声声入耳。
温帝忽然心中一动,高声问道:“太君若只是想要丹书铁券,何须遣了众臣出殿?难道还有人敢反对不成?”
黎太君头也不回,朗声道:“世人皆知我慕云家功高赫赫,虽然佑儿之死与圣上毫无干系,只是人未入土,老身就来讨要丹书铁券,岂非使人无端猜忌,妄度圣心?数月之期也是为了圣上的名声。”转眼,已踏出殿门行远了。
这老太太来要丹书铁券,说是求自保,实是想要暗示慕云佑之死已怀疑朕有参与其中。今日此番前来,分明是对朕有警示之意,遣大臣出殿应是还不想和自己撕破脸面。
可她到底手里还握有什么?慕云佑死了还敢如此与朕叫阵,她不是只剩一个慕云佐了么?!
良久,殿上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蟠龙青瓷杯连茶带水被摔得粉碎。温帝恨恨地掐住龙椅的扶手低声道:“休要以为有了丹书铁券,朕便灭不了你慕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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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后宫,阴谋阳略。
各派势力之间的矛盾初露端倪,碧海的公主们也开始粉墨登场。
第一卷《古梧生烟云》至此结束,明天开始将继续连载第二卷《寂夜暗潮生》。
神州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