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与晴天的一大不同,在于无法判断时辰,有时让人甚至分不清上午和下午。
自从刃族的战船被鲲头舰轰得只剩下十之一二,已经过去了小半日。幸存的战船在珲英布下的冰层中找到了通往东北方的一个小缺口,那里也是相对离滨州码头岸边最接近的地方。
船上的士兵已是拼死护住扮成温和模样的温兰,尽管他们也略微感到有些诧异,为何温枢密比起平时来要显得脾气暴躁了些,但显然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细节。
而温兰则意外地发现,迄今为止他自以为以威严治军所赢得的尊敬也许还真比不上弟弟温和平日宽仁待下博来的好感。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离不开弟弟,刚柔并济才是兄弟二人最好的互补。
当然,他不会知道这个时候在瀚江江面上温和以王舰直奔鲲头舰的事,他心中除了忐忑和猜测这种玄无边际情绪以外,完全摸不着底。
回顾身边,能护卫自己的卫士只剩下区区三四百人。罗布儿留下的金甲兵基本上都被沉了江,刃族……怕是要名存实亡了。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温兰强硬的性子没有允许这种软弱而消极的念头在脑海中停留太久。
逃出滨州,一路向东!
只要能入了太液城,可攻可守可退霖州,宝坻城还在自己手中,莫大虬手中也还有钱有粮,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
没错,重头再来!
温兰几乎在赶走绝望念头的同时已经想出了一个恶毒的对策。
不如干脆撤回到镰谷,把谷口用火雷炸坍后以碎石封死。
不管是碧海人、苍梧人还是琉夏人,不过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共同敌人才会一时间蛇鼠一窝地聚在一起。只要堵住镰谷,再加以时日,他们之间必然会生出嫌隙窝里反,而自己则可以在宝坻城休养生息,最重要的是,把珲英这个叛徒一并丢给他们,不怕他们不生出内乱来……
温兰一言不发地骑着快马带着那三四百人朝东疾行。
他忽然想到,珲英是叛徒,那么血族的祁烈呢?会不会也是同谋之一呢?
温兰仔细回想先前的每一个细节,依然说不出祁烈有什么异常,除了临阵忽然退兵上了岸。
但是此时此刻,温兰已经无法冒险去相信一个本来就对自己怀恨在心的人。他所处的局面已是几近崩溃边缘,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试探。
就在这时,他隐隐觉察到前方有些不对劲。
虽然林中看似空无一人,但他分明能感到一阵杀气。身为伊穆兰刃族来说,这杀气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
血族……
温兰急急地勒住马头,朝远处看去,然而已经迟了。
岔路口处传来一阵战马嘶鸣声,显然已将前方的道路全部封住。
此时,半空中一枝箭矢飞过,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血族的劈风箭!
能射此箭者当世只有一人……绝不会错,祁烈就在附近!
温兰心中一惊,已是勒转了马头。
身周数百金甲兵都知道血族骑兵的厉害,事已至此,知晓逃脱无望,纷纷涌到温兰身前。
“请温枢密走小路,此处自有我等挡住血族!”
温兰听见远处渐渐响起嘈乱的马蹄声,知道再不走便真要来不及,只得纵马朝左侧丛林中一纵,独自逃了。
向东去的大路被祁烈封了,还有哪里可以去?
温兰对着马屁股急急地抽了几鞭,忽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