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拂过邵景淮的脸颊,带着一股咸味。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海滩边站着的黄色背影,那样明亮显眼。她好像站的不是很稳,后背一抽一抽的,竟连带着他的心也抽了一下。
都说若无其事是最大的报复,白以橙的若无其事,不是报复,更像报复。至少邵景淮想要靠近她又得必须保持距离的那种纠结,已经足以叫他感受到心的存在。
四年前傅宁溪指着他骂他没有心,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他不爱她,打算取消两家人定好的婚约。
邵景淮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傅宁溪会一心寻死。
四年前。
梅雨天气的雨粘稠让人不适,傅宁溪坐在自己最心爱的钢琴前面,给邵景淮弹最近刚学的曲子。她温婉漂亮,一边弹,一边对邵景淮说:“下个月我们举行完婚礼后,就去马尔代夫旅行,怎么样?还是你不喜欢马尔代夫,不如我们去西欧?”
邵景淮站在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窗户没关,雨丝飘进来湿润了他的脸颊。他背对着傅宁溪没有说话,傅宁溪察觉到不对,蓦的停下了弹钢琴的手,房间顿时安静。
“你……怎么了?公司有什么事吗?”
邵景淮没有回答,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傅宁溪想了想,又问:“你的公司刚成立,应该很忙。如果没有时间也没事,反正以后我们总会有时间。蜜月再补就好了。”
“你不必处处顺着我。”邵景淮终于开口,冷淡的声音在这雨声中陡然降了几度温。
“体谅你是应该的,我们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
“宁溪,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
“别说——”
傅宁溪突然紧张地站起来,因为太迅速太用力,膝盖撞到了钢琴,可是这样的疼痛都不及她心内的害怕。她转过来面对着邵景淮的背,努力微笑:“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不是吗?”
“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想这么早结婚。”
“你是不想这么早结婚,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邵景淮皱紧了每天,第一次没有勇气面对傅宁溪。他和傅宁溪以及傅遇津一同长大,两家知根知底,娶傅宁溪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惜邵景淮对她说,始终没有多少的爱意。就算傅遇津一直努力撮合他们,甚至最后成功让两家定下婚约,但邵景淮依然没有心动的感觉。
这些年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的目标前进,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个问题。直到突然被告知婚礼临近,他才抽空去想了这关乎一辈子的事。
对傅宁溪,有一点他很确定,他不爱她。既然不爱,他就不会耽误她一辈子。
“我不想耽误你。”
“耽误我?你没有耽误我,跟你结婚,跟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愿望。”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邵景淮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没有避开傅宁溪的眼神。
傅宁溪被他的直白惊到,她以为他会一辈子都不说,一辈子选择沉默。就算是这样,她也会愿意,只要能在他身边,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她都不会介意。
“我知道,可是景淮,你一开始不也是默认我们的婚事吗?”
“我现在不想默认了。”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请帖也发出去了,酒店也定了,现在反悔,我怎么办?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对不起。”
“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不喜欢我,你一直都不喜欢我。那你一开始就要反对啊,可是你默认了。既然默认,为什么又不一直默认下去……”
傅宁溪崩溃地哭了,她从来都知道邵景淮心里没有她。他们不算在一起过,他没有对她流露过属于爱情的温柔,她以为他们足够亲近,其实也不过像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他偏偏给了她一个最美好的梦境,如今又要用三言两语去打破,她恨,她痛。她指着邵景淮的心脏处,泪眼朦胧地问他:“你这里,到底有没有心?你……有没有心?”
邵景淮一动不动,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停留在傅宁溪身上。
傅宁溪颤抖地放下自己的手,苦笑着掉下眼泪,说:“你没有心,你从来都没有。”
傅宁溪摔门而去的时候,邵景淮才全身失去力气地靠到了钢琴上。
其实他也会痛,只是他不想表现出来。傅宁溪就像他的家人,陪他走过了这么多年,走过了青春年少。可是一个像妹妹的人,是无法成为他日后的妻子的。
就当他对不起傅宁溪,以后……她总会找到一个爱她的人。
窗外这场雨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交织成一个模糊轰隆隆的世界。
傅宁溪从车库开走傅遇津的车,心痛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