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烧焦了。
光这五个字,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手松开来,手心是真的沁出血了。
心里头,却已经是血流如注。
他发出一声低沉却悲恸的哀鸣,那是少年难以承受的痛。
人……都烧焦了。
那时候江沧海不能理解江一凛的想法,为什么他明明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却还要为从前那些事心碎?他觉得,是他太过年少了。
那年他正在风头上,最好的年华,而且江沧海觉得,这年华起码能持续二十年。他可以一手打磨出最漂亮的少年明星。只要他听话,他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十八岁那年,江一凛暂退了娱乐圈,这也是江沧海的权宜之计。
因为袁家的事,这孩子整个人阴郁下去,状态极差。江沧海尽管不甘心,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逼着他前行。于是将他送到了美国。
那时候江沧海对江一凛倒仍旧没有放逐,除了对他进行心理疏导之外,各项艺能仍在继续,他就是等着某一天能够卷土重来。除此之外,他虽然也有在培育其他的艺人,可那些人来来去去,没一个真让他上过心。
对外,江一凛是他的独子,对内呢?他必须承认,自己年岁越长,越容易心软,可他满以为自己还足够年轻,他不过是个中年男子,该是意气风发,该是尝着他短期做到这个程度的美好果实的滋味的时候,可突然的体检报告却像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不甘也不平过,可结局就是如此。
此时的江沧海,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回眸看着沉默的江一凛时,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孩子。
算了,由他去吧。
说来,他对那个孩子,也是无限愧疚。到现在她该几岁了?也二十好几了吧。她一直再没出现过,他以己度人的担心的敲诈和勒索,或者哪怕是意气用事的报复,都不曾出现过。
本来一切也都好像过去了,尽管他知道江一凛一直没办法对十年前的事释怀,私自回C镇替袁敬意将被人蓄意破坏的坟修缮好,甚至托人给了那守灵人一笔钱代为照应。也一直都没停过寻找袁歆的踪迹。但这些江沧海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他总觉得,年轻人心里那关不容易过,但时间让他成熟之后,也会有所变化,比重会越来越轻。结果,他认识李念真之后就说要弄个京剧电影,当时江沧海得知李念真和袁敬意有这么一层关系,就觉得不安,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也由不得他多想。没想到,这孩子执念竟那么深,非要闹出点事来不可。
江沧海此时有深深的无力感,感觉到他牵引着江一凛的线,在一点点的从手中滑走。
真当拽着没用的时候,他却又有了种莫名的解脱感。
这段日子病榻缠绵,他想了很多,却更加不明白自己穷尽一生到底在图什么。
“一凛。”江沧海的声音无限沧桑,“你要做什么,我随你去了。我就算拦,也拦不了多久了。我是个将死之人了,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牵扯得太多。毕竟……”
毕竟他百目之间无一亲人,这天地里,唯有眼前这个“不孝养子”。
他回过头去,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做就好好做,别砸了我的招牌。也别砸了你那袁师傅的招牌。对了,那个周什么的,手术,准备什么时候做?”
“快了。”江一凛答道。
“这可是个无底洞。他答应你了?”
江一凛没说话。
看他表情就知道,江一凛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似乎,也只能这么着了。
江沧海沉思了一下,摇摇头道:“既然撇不清干系,起码也别在舆论上被牵着走,手上的筹码,别太以为是,别被人诓了。得小心些,人心很险恶的。还有,如果这件事你非得拆我这么多年的台,那最好,也留到我死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