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气氛顿时沉肃起来,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开口,一个不当,这可是既得罪齐王,又得罪威远侯的事。谁家女儿失踪,那与他们有什么干系?谁家儿子蒙羞,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事啊。所以人人生恐怕皇帝发问,个个都低着头,开始认真无比地研究起紫虹殿中的地砖来。
皇帝欧阳禹沉静了片刻,便道:“退朝!”当先离去了。
众臣不禁松了口气,鱼贯离去。
欧阳锐奇的目的已经达到,今天他来上朝,原本也就是为了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凡事欲速则不达,他丝毫也没有透露自己的本意,只是在皇帝的“逼问”之下,才“不得已”地说出实情,已经先将自己摘得干净了。
他也随着众臣离开,刚刚走出紫虹殿,便有一个太监从后追来,叫道:“齐王爷留步!”
欧阳锐奇回头,道:“钱公公!”这是皇帝身边的一个随侍太监。
钱公公道:“王爷,皇上要见您!”
欧阳锐奇心中一怔,但随即点了点头道:“有劳公公带路。”
钱公公将欧阳锐奇引到阳明殿中,皇帝欧阳禹背对着门,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钱公公对欧阳锐奇示意之后,悄悄地退了下去。欧阳锐奇上前两步,拱手行礼,恭声道:“父皇,您唤儿臣?”
欧阳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威远侯嫡女失踪,与你有没有干系?”
欧阳锐奇忙道:“父皇,此事怎么会与儿臣有关系。儿臣也是子时方知此事,而且立刻派了人协同寻找,又第一时间去威远侯府问讯。”
欧阳禹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和大殿上又不同,大殿上欧阳禹的目光虽然也锋锐,但却并不如这样实质般的层层威压,欧阳锐奇觉得肩头仿佛扛了一座大山一般,心中砰砰直跳,他不禁十分庆幸,幸好这件事真与自己无关,要不然,在父皇这样的目光之中,怕是顶不住这威压。
素来伴君如伴虎,哪怕是君的儿子,这日子也未必能好过多少。
欧阳禹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好一个立刻派人寻找,好一个第一时间去问讯。齐王,你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吧?”
欧阳锐奇忙跪下道:“儿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不敢的事吗?王尚书家的荷花池挺深吧?李太傅家的马又发病了?还是张侍郎的别院又有毒蛇出没啊?”欧阳禹的声音冰冷,透着说不出的威压。
欧阳锐奇突然就出了一身汗,上次李太傅家的马车突然失控,冲出山路,还摔死了两个丫头,原本应该坐在马车里的顾汐语临时闹了大小姐脾气,才幸免于难。而张侍郎的别院里,那条蹿出的毒蛇原本对准的目标也正是顾汐语,但她仍是命大没被咬中;这王尚书家的荷花池他动过手脚,那么深的水,顾汐语掉进去半个多时辰,居然又喘着气冒出水面来了……
显然,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父皇竟然都知道?他已经够小心了,父皇竟然也能知道,要是父皇知道别的事……他不敢想下去,只是在心中一寻思,这些事情到底都是有迹可寻,父皇知道倒也并不出奇,但是别的事,父皇是不可能知道的,若是他知道,怕是自己也不能跪在这里了,又岂会只训斥这样的小事呢?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他伏跪在地上,只觉额头冰冷都是汗水,抖抖索索地道:“父皇,父皇明鉴,儿臣是做过一些糊涂事,但是,但是这次,真不关儿臣的事。”
欧阳禹淡淡地看了一眼跪伏的儿子,道:“看来,你对这婚事很不满意?”
“儿臣不敢!”
“看来还是不满,只是不敢不满?”
“儿臣……儿臣……”欧阳锐奇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欧阳禹,一时揣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作答。
欧阳禹缓缓道:“这几年来,顾家这位大小姐的行为作风,朕也有些听闻。的确是……独特了些。朕虽是皇帝,也是父亲,所以对于你的心思,朕是知道的。但同样,朕虽是父亲,也是皇帝,皇帝者,一言九鼎,岂能轻悔?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
“此事暂且放下,待应天府找到顾大小姐再说吧!你,退下吧!”
“是,父皇!”欧阳锐奇听到这里,才悄悄松了口气,他的不满哪还需要说,只说那么多次明里暗里制造的“意外”,虽然都被顾汐语命大躲了过去,可既然皇帝知道了,自然也知道他的不满了。不过皇帝这话也说得够明白了。
他是皇帝,也是父亲,所以,他能理解儿子的心情,理解他的不满和不愿;
他是父亲,也是皇帝,所以,他虽然理解儿子的心情,可是身为皇帝,有皇帝的考量和顾虑,皇帝要求的不是一家的安稳,而是一国的平衡,在处理事情上,哪怕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为了皇帝的尊严,为了长远的大计,那该委屈时还是要委屈的。
有了这话,欧阳锐奇也是完全放心了。
退出阳明殿,欧阳锐奇立刻回去了齐王府里,甚至连左贵妃那儿都没有去问安。不过这件事,他知道左贵妃必然已经知道了,母妃会怎么做,他也能猜到。宫中皇帝的耳目遍布,他在宫里的任何举动都能很快传到父皇那儿,之所以不去问安,也是为了不让父皇心生不愉。
再说,应该做的姿态已经做过了,应该点到的话题也点过了,他只需要静等结果就行。
威远侯府里当然仍然是一片人仰马翻,顾桓的寻找也是一无所获,孙芳玥与顾妙珠对视的目光之中都有一份隐藏的喜悦和放松,但是两人一脸的憔悴,落在贾延波的眼中,却不免为这母女情深,姐妹之情所深深感动。
顾汐语这一觉睡得真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来,奉命服侍她的丫头都探望过四次了,连周显都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