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理抬眼看她,又用衣袖擦她的眼角,“你怎么又哭了?”
艾丽摇摇头,她说不清楚自己这时是为什么而哭,“我……我……”
“你不用告诉我的。”朱理用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泪珠,“等你……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我随时都……都愿意听。”
朱理怎么会看不出艾丽今天的突然哭泣是因为某个她隐藏着的秘密。那也许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却是对她很重要的,曾令她深深伤心的。
当然,他也能感觉到,艾丽对他的态度,或者说,情感,就在刚才,有了微妙但显著的变化。
这变化让他雀跃欣喜,什么往事,什么秘密,都比不上现在这一刻重要。
他缓缓垂头靠近她,想要再去亲吻她,她却在他靠近时把头放在了他颈窝,双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他刚刚为她的主动靠近而感到快乐,想要转动脖子去进一步亲近她时,又发现,她这样的肢体语言,其实也像是在限制他的进一步行动。
可是呢,比坠落天使大大那本下流小说里的帝国公主还要纯情的小公举朱理不仅没有不开心,还乐呵呵地接受了艾丽给他划下的这个限制,他心里在她主动拥抱他的那一刻开出了许多花,刚才那些争论不休的小兔子们手拉手围城一个圈圈跳着舞,一会儿变成一个圆形,一会儿变成一个心形。
这是艾丽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艾丽完全没发觉自己无意中又开启“玩弄纯情少女”这个大技能了。
她趴在朱理肩头,鼻端萦绕的是从他领口、发间、皮肤、肢体散发出的温热的馨香,他身上这个香味,配合这时快要燃尽的蜡烛跳动得厉害的烛光,让她莫名地觉得安全而舒适。
她因为剧烈情绪波动而感到疲惫,朱理的体温,气息,让她感到安慰,他不久之前对她再无保留地展现出的迷恋和珍爱,给了她某种和他完全平等、甚至高于他的权力,于是,她对他发号施令,“朱理,抱抱我。”
“嗯?”朱理微微诧异,但立刻回答,“好!”
他还没发现,他早就对这个除了她自己之外别无所有的少女言听计从了。
他像她要求的那样,抱住她的肩背。
“紧些,再紧些。”她继续要求着。她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这么和人紧紧相拥是多久之前了。
他依言紧紧抱住她,她穿着的军服上有许多硬硬的铜质纽扣,每一粒扣子上都雕刻着一头被玫瑰花枝缠绕的黑翼龙,这些铜扣子隔着他身上单薄的素绡袍子,在他胸肌上印下一个个印子,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被硌得疼痛。
他们这样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烛光越来越微弱,终于最后跳动了几下,完全熄灭。
又过了一会儿,艾丽轻轻说,“我们走吧。”
“好。”朱理答应着,却没动,反而把脸放在艾丽肩头又蹭了蹭,贪婪闻着她身上、发间的气味,他从前不理解什么叫温香软玉,现在全明白了。
这就像置身于九重云霄之上,醺醺然,陶陶然,心神俱醉。
又等了一会儿,艾丽笑了一声,“殿下,我们得回去了。”
朱理才有点不情愿地松开她,站起来,再弯腰将艾丽从沙发上扶起来。然后,他想起来,艾丽还没吃饭呢,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你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艾丽看着他,逐个系好自己制服的纽扣,再整理好身上军服的领子,束紧腰带,对他笑了,“看来殿下经常给护卫宽衣解带啊,解别人制服上的扣子解得这么熟练!”她说着去打开门,再回头看向朱理。
虽然只有从门外投进室内的几缕月光,但她看得清清楚楚,朱理的脸一瞬间红彤彤的。
他唇角弯着,像是想要辩解,又觉得太过羞耻或是无话可说,眼皮微微垂下,睫毛颤了颤,一言不发走过去,仪态端庄走出门。
他们像往常那样,一前一后走着,御花园中早已不见了那些赴宴的年轻男女,也许,他们刚才也像他们俩一样。沉醉不知归处。
走过莲花池畔,朱理小声对艾丽说,“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给别人解制服衣扣。”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目不斜视,艾丽忍住笑,也义正辞严,“嗯。当然了,殿下无论做什么都无师自通。”
朱理轻笑一声,刚想再和艾丽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木桥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孤零零站在和更衣室遥遥相对的木桥上,双手按在桥栏上,像是站在桥上远眺,又像是在对着桥下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他左手边的桥栏之上放着一个已经燃尽蜡烛的烛台。他看到他们之后,立刻从桥上走下来,走向莲池另一边。
“咦?是庞倍。”朱理看到那人穿着的军礼服上勋章在月下反射出的光芒,立刻认出了他。
“他不是和特乐宾女公爵在一起么?”艾丽有点好奇,女公爵此时去了哪里。
于情于理,庞倍见到朱理,都应该过来打个招呼,可他却像是假装没看到他们,径直走下木桥,向反方向的花园走去。
朱理看着庞倍隐没在花丛中的背影,再看看艾丽,忽然笑了,艾丽被他看得脸一红,这才想,也许庞倍是看到她和朱理一起走来,这才假装没看到他们离开了。
毕竟,虽然春宴的目的就是撮合青年男女,但是亲王和他的护卫走在一起,也未免令人侧目。
像庞倍这种恪守贵族品德的骑士之花,为了不使大家尴尬,在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处理方法,就是假装没看到她和朱理。
她抬起头,咬着下唇对朱理微微一笑,朱理牵住她的手,两人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