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也未必就会被贺兰秀川抓着,就算抓着,也未必逃不了。
贺兰悠似是看穿我心中所想,淡淡道:”莫要小瞧了贺兰秀川。“
巨大的牛油蜡烛火光映照下,他脸上无一丝血色:”我应了人,要护住你,只是我一旦给令师解毒后,便要立刻闭关,无法再为你助力,尊者他们毕竟是我教中人,也不能出面,所以才早早安排了这个法子,望能助你逃离昆仑。
顿了顿,他又道:“贺兰秀川早年有誓,不能离开昆仑,。”
我却只听见第一句话:“你应了人要护我,谁?”
贺兰悠看过来的眼色让我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不由苦笑一声:“贺兰公子,我总觉得,越接近你这个人,便越看不清你。”
他笑笑,缓缓道:“若是一眼清澈见底,贺兰悠活不到如今。”
我默然,半晌道:“贺兰公子,我谢你好意,只是这种方法我实在不愿接受,还请贺兰公子日后和那位托付你的人说明,这是怀素的选择,生死无尤,与你无关。”
轻轻一笑,灿如春花,贺兰悠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与我无关,很好,与我无关。”
我心一酸,直觉出他平静语气下的怆然之意,想起他拘羁之中,依然苦心孤诣为我谋划,不惜重伤,也要助我逃离贺兰秀川,无论之前做了什么,单论这份心意,贺兰悠已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然而他给我的谜团实在太多,有些事,仅以一句苦衷解释,太过薄弱。
我硬着心肠,不答他这句话,只淡淡道:“还请公子斟酌,若是公子执意,”我看看近邪,他投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接口道:“不治了!”
贺兰悠定定看了我半晌,突然嘴角慢慢扯出个嘲讽的笑,随即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心,连衣襟发丝都在微微颤抖:“哈哈……怀素啊怀素,我一直以为你跳脱随性,潇洒可喜,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迂腐拘泥的所谓正道君子!”
冷冷一拂袖,他道:“愚不可及,朽不可雕!”
我不言不怒,静静看着他,我从未想过,贺兰悠也会骂人,贺兰悠是温柔的,贺兰悠是可亲的,贺兰悠风神雅致,贺兰悠微笑永恒,我从未见过他生气发怒,不能完美控制自己情绪的表现,他永远和暖如春风,漫步随流水,然而今日,因为我的不知好歹,他终于失了态。
“朱怀素,我的侠女,哦不,应该叫你飞天魔女,”贺兰悠的微笑如此讥讽:“江湖盛传的聪慧魔女,我所熟悉的那个素来机巧灵智的朱怀素,原来不过尔尔,原来那许多日子,我都认错了人,朱怀素,你把这个魔女的名号改了吧,从今日起,你得叫圣女了!”
“果然是正邪不两立啊,”贺兰悠笑:“在我眼里,我只看利益,和必要!这些升斗小民的命,不会和堂堂燕王府郡主,西平侯府公子,和天下顶尖高手同样重要!朱怀素,你低估了你自己,若那代替你的女子真能救了你一命,我看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而你们,这些迂腐的所谓正道中人,你们只会浅薄的以人命论人命,以假惺惺的道德来决定选择的方向,而不看,怎样的牺牲才最值得!”
“如果你们过过象我那样的日子,”他突然倾身向前盯着我的眼睛:“你就会真正明白,只有活下来,才是最最要紧的!”
“不过可惜”贺兰悠黯然一叹,刚才的阴狠锋利瞬间消逝,他看来分外疲倦:“我比你们更蠢,我竟然还抱着那万分之一希望,以为你和我能够……”
他突然住口,转过身,沉默伫立,室内静如死水,唯闻呼吸之声。
我盯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
良久,曼然一叹,贺兰悠无限疲惫的挥手:“不必多说,开始解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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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盘膝坐在密室“一幕”墙中。
是的,墙中,正如先前我感觉到的般,密室的墙状如实体,完全不可见墙后情形,然而等我真的走到墙边,伸手触摸时,却发觉那墙瞬间如水波纹荡开,我的手,直直穿过了墙体。
负手沉默前行的贺兰悠头也不回,淡淡道:“此墙乃我教大光明秘法以地底气凝成,极具奇妙,且有培元之效,你就在那里呆着,别靠得太近,以防伤了你。”
我略一思索,道:“难道你给我师傅解毒,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贺兰悠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微微上挑如飞凤的眼角,掠过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掩映在青黛斜飞的长眉下,明丽如一个不可惊破的梦:“你有时太过聪明,有时却蠢得惊人。”
我讪讪一笑,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也不敢计较。
贺兰悠和近邪在墙后一座白玉床上对面坐下,贺兰悠先取出一枚药丸服了,稍倾,他微咳一声,脸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我看那红色有异,不禁心惊,贺兰悠掌心却已忽地燃起一抹幽绿暗光,“啪”的一声,几乎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暗光已携带着风雷之声,重重按上近邪心口。
近邪身子立时一阵猛颤,脸色痛苦难以自抑。
我大惊之下便待跃起,一直在我身侧的轩辕无却突然伸手,在我肩头轻轻一按。
仿如千均重量压下,我登时动弹不得。
轩辕无在我耳边笑道:“姑娘,你挂念令师,我明白,只是你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你可知道你刚才真要冲出去,第一个死的可不是令师,而是少教主。”
我转头看他,轻声道:“你若能告诉我,贺兰悠为什么要伤我师傅,又为什么愿意解毒,我便不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