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失血和疼痛,苏晋阳的整张脸孔都是青的。
他一手抓了那个小瓷瓶在手里,却在秦菁转身的瞬间再一次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秦菁止步,却不回头,只就声音冷漠的开口道:“你马上走,本宫不希望明天会有禁卫军统领死在荣安长公主闺房的消息传出去!”
“是吗?”苏晋阳苦笑,却未放手,他低头去看自己抓握在手里的那只雪白皓腕。
方才因为持刀的缘故,秦菁的掌上全是血色,纤细修长的手指被血色浸染,那颜色明艳刺眼,如同即将开败的罂粟花。
他知道,她要杀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犹豫过。
可是即便心知肚明的死心了,但是这一遍遍的纠缠下来,始终舍不得放手。
白奕,为什么是白奕?这世上男子何其之多,为什么偏偏就要是白奕?
亲眼看着他们那般亲密的沐浴在夕阳之下的那幅画,他也说不清那一刻充斥在自己心里的感觉究竟是嘲讽还是愤怒,可是她那般随行而张扬的笑脸,刺痛他的双眼却是无可否认的。
“你可以不要命,本宫可不想陪着你一起声名狼藉,最好你自己走,别逼着我叫苏沐进来。”秦菁无暇理会他此时的心情,只就烦躁的开口催促。
她这样迫不及待赶他走的原因,苏晋阳冥冥之中其实是明白,于是再开口时他的语气突然就刻薄起来,道:“你到底是怕这消息传出去落为天下人的笑柄,还是单单为了避讳他?”
说实在的,天下人怎样都与她的关系不大,这样的一番算计下来,与景帝势不两立的撕破脸她都无所顾忌,难道还怕这一两件风流韵事传出去会辱没了什么不成?
秦菁承认,她这般急切的想要苏晋阳消失,怕的就是白奕。
她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不顾他的颜面感受——
尤其是她和苏晋阳之间的过往,虽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但在面对白奕时她也总有种下意识的心虚。
隐藏的心事被苏晋阳一语道破,秦菁的目光中不觉又添了三分阴冷,猛地回过头去与他对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苏晋阳的唇角慢慢爬上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不可置信的低声吼道:“因为他前世最后帮了你的忙?你便要这般回报于他吗?”
“你这么不愿意我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记了上辈子的仇?”秦菁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凛冽了眸光,霍的抬手指向门口道:“我不管你今日出现在此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总之我不想再见到你,你马上走。”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看的目光已经陌生的让他习以为常了。
苏晋阳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只觉得屋内翻腾,又是一口血漫过喉头涌上来。
他猛地闭了下眼,想再将这口血咽下去的时候却没来得及,一口喷了出来。
殷红瑰美的颜色沿着嘴角满眼而下,越发衬得他那张脸孔没有血色。
门外再次传来晴云匆忙的脚步声,最后看一眼秦菁眼底那种讳莫如深的神色,他苍凉一笑,转身按着伤口跌跌撞撞的奔出门去。
晴云刚刚开了门,迎面正好是他出来。
“苏统领——”晴云愣了下神,匆忙端着铜盆往旁边避开。
苏晋阳出了门,确乎并没有张扬的意思,并未走正门,而是转身钻进旁边一小片竹林里,很快隐没了身形。
他的身影晃荡,像是伤的不轻,晴云又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担忧的看了一眼,然后赶紧收摄心神跨进门去。
彼时秦菁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左手一动不动的指着门口的方向。
她右手上还有血迹未干,好在之前刺在苏晋阳身上的匕首未及拔出,她衣服上倒是没沾血,只是双方对峙那会儿持续的世家太长,指缝里渗出来的血液把右边袖口染红了一大片。
晴云本来是想问苏晋阳就这样走出去了,要不要找人去看看,这会儿再一见秦菁这般神色,便生生的将那话茬咽了下去。
“手上都是血,公主快擦擦吧!”匆忙放下脸盆,晴云湿了帕子走过去要给她擦手。
“不用管我!”秦菁就着悬空的左手一把挡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的往卧房的方向挪:“赶快把屋子里的血迹都拾掇干净,回头我院子里也看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公主!”晴云看着她神色恍惚的坐在桌旁模样,心中忐忑却不敢多问,急忙垂眸应下,就着那湿帕子伏在地上擦拭滴落在那里的血迹。
这一晚秦菁没睡,下半夜等到晴云苏晋阳出现过的那些痕迹全都处理干净了,才吩咐她去提了洗澡水进来,浸在澡盆里把自己浑身上下泡了个通透。
秦菁沐浴的时候没有让晴云陪着,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晴云那里总是忐忑难安,四更天的时候忍不住又过来看了眼,见着她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进来一看却是她泡在澡盆里就那么睡了过去。
“公主,公主快醒醒!”晴云着了慌,急忙取了件外袍过来将她推醒,再探手一试水温,更是吓了一大跳。
那温度早已经褪了下去,虽不说刺骨也是冰凉一片。
秦菁扶着太阳穴缓缓睁开眼,晴云的眼泪就滴滴答答的落在澡盆里,一边扯了她出来一边小声的责难道:“公主怎么这就睡着了,这水都凉了,回头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的给秦菁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将她身上水渍沾了沾,又重新取了干净的外袍给她裹着,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奴婢还是去请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