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的酒肆里,几个酒客数次推杯换盏,脸上俱都已经有些醺然。
他们说起今次承恩公府的事情来。
“先前看老承恩公的葬礼给搅弄的那么难堪,还以为这回分家也该有场热闹看的,只是没想到,反而是云淡风轻的结束了”
另有人说“不快刀斩乱麻怎么行先是葬礼,再是夫妻和离,刘家的脸都丢尽了,再丢,可就得倒欠了”
酒客们哄笑起来,笑完之后又忍不住道“不过,越国公夫人为人倒是真的豪迈不羁,有侠士风范”
几人占的是靠窗的那一桌,再往酒肆里边去瞧,隔着屏风独坐饮酒的,却是个黑衣剑客。
他桌前摆一碟酱牛肉,一盘盐水毛豆,并一坛酒,再配了那几人的言谈笑骂,一并下酒。
等这顿饭吃完,那剑客叫了跑堂的小二来结账,继而问“承恩公府的名声,好像十分的差”
那几位酒客言说的时候,这小二也在一旁听着,这会儿听剑客问,便了然笑道“太太想必并非神都人氏吧倘若是的话,只怕便不会有此一问了。”
见那剑客不言不语,只是神色专注的看着自己,他倒是正色了点,看看左右没人注意,才小声说“我有一回撞见他们家往外拉人呢,说是打死了个小厮,虽说是奴籍,卖身给他们家了,可那也是条性命啊这还是我瞧见的,没瞧见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这小二有点物伤其类。
虽然他既不是奴籍,也不是承恩公府的下人,但对于他这样生活在底层的平头百姓来说,承恩公府这种骄横跋扈、并不把寻常人性命当回事的行事作风,是非常恐怖的。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挡了承恩公府的路,继而直接被拖到路旁去挨一通毒打
黑衣剑客听了,倒是没说什么。
他点点头,结账后给了赏钱,背上剑出门去了。
夕阳西下。
橘红色的余晖就像是篝火熄灭前的挣扎,最后在天际闪烁着。
大公主身着常服,头戴帷帽,出现在神都城中某处临水的荫蔽茶楼里。
二楼的雅间里早就有了一位等待已久的客人,坐在屏风后听见推门声响起,不由得笑道“公主还是来了。”
大公主自袖中取出一片织金的衣料,摆到进门处的条桌上,淡淡道“因为这的确是进献给皇室的锦缎,而你又在信中说,有一个知道之后绝对不会叫我后悔的秘密想说给我听。”
那人笑着应了声“不错。”
大公主遂开门见山道“如今我已经到了,你大可以开口了。”
客人却说“在告知您这个秘密之前,我想先告诉您我的态度或许我们是可以合作的,殿下。”
大公主不置可否,只说“等我听完再说。”
“您可真是”
客人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再卖关子“公主是当今天子的长女,论才干和品性,也要胜过您的弟弟、今上的长子楚王,是以您应该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概率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吧”
大公主并不接腔。
客人对于她的沉着并不意外,继续道“只是很可惜,我想要告诉您的这个秘密,或许会让您先前多年的心血都付诸流水呢”
大公主听他说了半晌,都没有切入正题,心下已经生出了几分不耐。
或许是个无聊之人
这时候却听客人短促的笑了一声,那言辞像是刀一样,猛地扎进了大公主的心口“皇室所谓的立长,说的是长子也好,长女也罢,都要有一个前提中宫无所出吧”
茶室内灯影憧憧,连带着他在屏风后的影子也便觉诡谲莫测起来。
大公主心绪猛地一跳,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客人的声音仍旧温和从容“我想说的是,殿下,或许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他很了解现下大公主心头涌动着的汹涌浪潮,不等她出声催促,便讲出了她心有惊疑、但是又不敢将其真正落到实处的那个猜测“当今与朱皇后有一个孩子,您应该知道吧”
大公主脸上血色稍退,语气却还坚定“我知道,那个孩子并没有被生下来,”
客人于是幽幽的笑了起来“公主何必如此试探我呢您应该很清楚,朱皇后的那个孩子,其实是生下来了。而我今天要告诉您的就是那并不是一个死胎,那个孩子,如今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