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独孤伽罗死了!但愿她的死,能让她从此避开宇文护的追杀,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杨坚心里默念。
长安城中,宇文邕骤闻噩耗,整个人如遭雷劈,不顾阿史那颂阻止,跌跌撞撞地上马,与高颎一路赶出城去。
怎么能信?今天一早,卫国公府一行才被押送出城,他生怕宇文护中途下手,已派出一队府兵暗中保护,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遭此毒手?
然而,当他赶入山里,看到那满山遍野的鲜血,看到那一大片的新坟,看到墓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整个人几乎陷入疯狂。
卫国公府上下尽数遇难,独孤伽罗身亡!
消息传来,王后伤痛欲绝,第二日一早,带着宫女南枝与一队侍卫出王宫,直奔独孤家的遇难现场。
宇文护对独孤伽罗之死本不起疑,但听完宇文会的禀报,微一沉吟,扬眉冷笑道:“那我们也出城去看看吧!”随即下令整顿人马,向城外而去。
那一天,派去的杀手只有一人逃回,回禀独孤家全部被杀,只有独孤伽罗一人重伤,被杨坚所救。现在,独孤伽罗这个死讯,是真是假?
城外三十里远的山坡上,一座座新坟触目惊心。王后抚过一个个简陋的墓碑,不禁泪如雨下,一个个唤道:“母亲、阿善、英娥、伽罗,你们怎么就走了呢?你们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宫女南枝听着心酸,不断柔声劝解。
王后哭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她慢慢起身,吩咐带来的工匠动工,修筑陵墓,雕刻石碑。
如今,这已经是她能为亲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眼看着坟墓修好,工匠正将独孤伽罗的墓碑立起,王后瞧着碑上的名字,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喃喃道:“七妹,你安心去吧,姐姐必会报此血海深仇!”
话音刚落,就听马蹄声响,宇文护在前,宇文会、赵越等人在后,率队向这里驰来。
王后似早料到,眉目不动,冷冷地注视马上人。
宇文护奔到近前,居高临下地逼视她,见她面无惧色,冷哼一声,向四周望去,冷声道:“王后好大的胆子,胆敢为罪人修筑陵墓,置我大周法度于何处?”
王后也是一声冷哼,淡淡道:“我父一生光明磊落,如今为奸人所害,家人蒙难,本宫身为独孤家的女儿,为家人修筑陵墓,何罪之有?”
宇文护听她竟然不加掩遮,直指自己陷害忠良,脸色顿时一沉,指着她喝道:“王后蔑视国法,将她给我打入天牢,等候天王发落!”
话落,已有几名侍卫冲上来,要对王后动手。南枝大吃一惊,忙挺身挡在王后身前,厉声喝道:“大胆,王后是一国之母,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无礼!”
宇文护不料她一个小小宫女有如此胆量,凝视她,冷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后将南枝拉到身后,昂然道:“纵然本宫有错,也自有天王定夺,轮不到你一个臣子在此指手画脚!”目光一扫墓群,暗暗咬牙,毅然转身,大步向马车走去,吩咐道,“回宫!”
宇文护冷笑,眼底都是轻蔑的笑意,淡淡道:“天王?我倒要瞧瞧,天王是不是还会护你!”看着王后的马车走远,他回过头,目光扫过独孤家的墓群,最后定在独孤伽罗的墓碑上,向赵越使个眼色,自己掉转马头,跟在王后身后,直奔王宫。
赵越躬身,眼瞧着他一行走远,这才一指独孤伽罗的坟墓,喝道:“挖,我倒要瞧瞧,独孤伽罗是真死,还是假亡?”
随着一声令下,护卫上前推开工匠,动手挖掘独孤伽罗的坟墓。新坟筑起不久,搬开新彻的石块,不过片刻,就将疏松的泥土挖开,露出一身白色囚衣的女子。
女子身上有数处刀伤,拨开披垂的长发,露出脸来。虽然是新丧,可是这里土壤潮湿,加之天气炎热,脸上肌肤已经开始溃烂,乍看上去,果然像是独孤伽罗。
文昌殿中,天王宇文毓见宇文护不顾侍卫阻拦,押着王后长驱而入,惊讶之余,又不禁心惊,连忙起身询问。
宇文护略躬躬身,算是行礼,大声道:“天王,王后身为一国之母,私自为罪人修筑陵墓,无视大周法度,请天王裁决!”
王后却不惊不惧,昂首道:“天王,臣妾虽为王后,但也是独孤家的女儿,我父为小人陷害,含冤而死,并不能定罪。如今我家人又无故遭受屠戮,臣妾只是为家人修筑陵墓,何错之有?”
宇文护听她一再强调独孤信是被人陷害,脸色一沉,冷笑道:“独孤信谋反,此案震惊朝野,独孤氏一门被流放,也是天王下旨,怎么,王后质疑天王枉判吗?”
宇文毓见王后直对宇文护,竟然分毫不让,不觉有些心慌,忙劝道:“王后,事已至此,你少说几句!”
王后见他一副惶恐模样,不禁满心失望,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宇文护冷笑一声,又道:“随即既然嫁入王室,便该一心只为天王、为王室着想,王后却一心只想着独孤家,就不配身为王后!”转向宇文毓拱手行礼,大声道,“天王,恳请天王废后,以正后宫!”
宇文毓身子一震,失声惊呼:“你说什么?你要朕废后?”他看看宇文护冷冽的眸子,再看看王后渐变苍白的脸,倒退几步,轻轻摇头,颤声道,“你要朕废后,不如,先废了朕这个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