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五娘子本待留下侍疾,大太太到底是把她赶走了。
“你们没有得过水痘的还是要小心些,白天说说笑笑不妨事了,没准到晚上就有妨害。”
七娘子就一边为大太太扇扇子,一边和她说些闲篇。
大太太一边说话,一边闭上了眼。
没有多久,七娘子的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去。
大太太睁眼一看——七娘子已是伏在床边打起了盹。
呼吸声虽清浅,却很匀净,浓密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在脸颊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大太太眼底就出现了一点笑意。
到底年纪还小,禁不住累。
她轻轻地把床边的小薄被搭到了七娘子背上。
进了六月,大太太算是彻底痊愈了。
头一件事就是好好地为初娘子挑选了带回夫家的节礼。
初娘子身为长媳,却长达数月出门在外,未能善尽侍奉高堂的职责,在乡间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虽说事出有因,但身为娘家人,姿态也不好做得太高。
初娘子把节礼送回了余杭,自己却留了下来。
“母亲虽然痊愈了,但却还不能过于操劳,我还是过了七月再回余杭吧!”她笑着摸了摸小囡囡的脸,“小囡囡也惦记着在百芳园多逛几天。”
大太太自然不会反对。
“也好,那我就再做几天甩手掌柜。”
听说大太太大安,几家来往频密的亲朋好友也都上门来探望。
李太太是一脸的歉意,“是我少了思量,家里有病人还到处乱跑……”
大太太不免又和李太太客气,“这是谁都说不清的事。”又关心十二郎,“十二郎也康复了吧?”
李太太容色稍展,“嗯,只发了半个多月就全好了。眼下活蹦乱跳的……整日在家里也是惹事,我想着,明年就送进山塘书院,让几个哥哥管教他好生读书。”
十二郎和九哥是一样的年纪,都要进山塘书院了。
大太太眼神一闪,“好事。”
九哥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
应酬了李太太,张太太、王家的十七太太,郑家派来请安的婆子媳妇,还有粮政、学政、总兵家的太太……大太太总算清闲了下来。
就又忙着打点运送回西北老家的物事。
本家二叔已经收完了江南的帐,按例是又要问大房借人,把银子、粮米运回西北去。
当时的票号生意虽然已经渐渐做大,但西北正值战事,拿了汇票也未必能兑出银子来,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粮食。本家二叔索性在当地就把部分盈余换作了稻谷,打算靠江南总督的面子,寻几家镖局一道保镖出关。
大房和二房自然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托本家二叔带回西北老家去妥善收藏。
初娘子就帮着大太太里里外外地打点着这些事儿,也是忙里忙外,没有丝毫空闲。
私底下却又指点七娘子。
“这次是一定要把你们几个小的上到族谱里去的。”姚妈妈是推心置腹的语气,“九哥上在谁的名下,那可是大有讲究。七娘子您正是当红得宠的时候……可要奔着将来的事多使劲儿。”
七娘子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
九姨娘身为姨娘,当然是没有资格上族谱的。
除非被抬做正经的二房太太,请了九品诰命在身,才能写进族谱里。
九哥写在这样的二房太太名下,地位当然会更加稳固,就不是大太太的一句过继,能够动摇他承嗣子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