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那个叫小茹的小姑娘吵醒的,那姑娘在外面大喊大叫,就差抬脚咣咣踹门了。
我父亲先起来,一脸困意,给她打开了门,房门拉开的同时,王思河也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姑娘也不避讳,连朝屋里看都没看,直接钻进了屋里,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我父亲,“那牛鬼蛇神四姑娘怎么样了?”
我父亲刚忙朝老婆躺的那张床铺一指,“在那床上睡着呢,放心吧没事儿。”
小姑娘嗯了一声,径直朝老婆的床铺走去,不过,想要走到老婆那张床铺跟前,必须经过我父亲跟王思河的床铺。小姑娘经过我父亲两个的床铺时,朝两个人床上瞥了一眼。我父亲现,小姑娘瞥完以后脸立马儿就红了,我父亲心里疑惑,难道自己两个的床铺上有啥?
走到老婆床边,小姑娘掀开被看了看,见老婆睡的还挺香,扭头对我父亲说道:“咱们今天要到镇上抓几个右派分,下午跟这四姑娘一起批斗,你们两个就别去了,周同志交代你们留在学校好好儿看着她。”
我父亲刚忙点了点头。
小姑娘说完,转身离开,我父亲赶忙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小姑娘再次经过我父亲两个床铺的时候,又瞥了一眼。
这到底啥意思?
我父亲把小姑娘送出房门以后,小姑娘猛地一转身,说道:“要晒被在屋里晒,身为*的革命战士,这么大了你们还尿床!”说完,小姑娘扭头走了。
我父亲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先是一愣,旋即意识过来,回头跟屋里的王思河对视一眼,两个人满脸的苦涩。
学校里的红卫兵走了以后,两个人在学校里找到半截草绳、一截电线,草绳电线拴在一起,又拴到两张床的床头上,各自把各自的被褥搭在了上面,就见两个人的被、褥上,一圈圈的水痕印,就跟一张大地图似的,就这面积,一夜得尿好几回才能尿成这样儿。
原本打算一大早跟周建宏要张条,领些钱离开的,谁知道睡过了头,眼下看来,只能等到他们抓上几个右派分回到学校再说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那个老婆居然整整睡了一上午,期间我父亲好几次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儿,还活着。
直到快吃晌午饭的时候,周建宏带着那帮红卫兵回来了,老婆呢,居然在这时候也醒了过来。
老婆醒来以后,问我父亲:“埋好了?”“埋好了。”我父亲给她点了点头。老婆淡淡一笑,“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周建宏他们五花大绑抓来几个右派分,其中有一个跟其他几个不太一样,四十多岁,白白净净挺有派头,衣服穿的也挺规矩,看着跟个土豪劣绅似的。
王思河冷眼瞅着那家伙,低声跟我父亲说道:“这种人挨批斗不冤枉,看着就是吸穷人的血长大的,待会儿咱哥俩也上台揍他几下。”
不得不说,王思河这时候的心理,代表了当时很多红卫兵的心理。换句话说,如果王思河家不是地主,我们家不是牛鬼蛇神。我父亲跟王思河两个,很可能也会成为斗人、打人的红卫兵之一。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在于人性,而在于环境。
我父亲听王思河这么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家里长辈给人拉去批斗的时候,别人在旁边也这么说,你心里啥滋味?”
王思河立马噎住了,一脸无地自容。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妙>比
吃过中午饭,学校里的红卫兵沸腾了起来。原本我父亲两个打算找周建宏要条的,谁知道,一进周建宏的办公室,又给周建宏安排的一项任务。啥任务呢,批斗会开始以后,让我父亲跟王思河负责押解老婆。
很快的,批斗会开始了,总共五个右派分、一个牛鬼蛇神。
周建宏那个红卫兵头先上台,每人说了几句话以后,小姑娘小茹拿出一张单,开始点名。
老婆是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我父亲给老婆脖里挂上“牛鬼蛇神”的牌,王思河给老婆戴上尖纸帽,两个人倒剪着老婆双手,把她压到了台上。当然了,我父亲两个私下都跟老婆商量好了,倒剪她的双手只是做做样,不像别人似的,扭着胳膊可劲掰。
老婆压上抬以后,小姑娘小茹紧接着点第二个人的名字,再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那个长得挺有派头的“土豪劣绅”是最后一个,当他被压到台上以后,还没等这些红卫兵开始批斗,就见打校门外进来一群人,能有十几号,看样气势汹汹的,台上这些红卫兵头们察觉以后,批斗会被迫暂时中止,学校里这些红卫兵很快全都朝那群人看去。
等那群人快要来到近前的时候,王思河悄悄用手指戳了戳我父亲,我父亲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时候,没人注意他们两个。王思河凑过来在我父亲耳旁低声说道:“哥,你看那群人带头儿的那个,眼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