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笑着目送他离开。
杨铨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否则迟早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
郑驰乐的原则是杨铨抛出来的饵可以吃,但绝对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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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铨离开县政府后觉得阳光有点刺眼,他抬头挡了挡太阳,对这样的气候有些厌烦。
这个地方太接近赤道,一年到头都不会太冷,仿佛从陆地出现开始就没见过雪花,没有半点冬天的味道。
他还是想念北方的冬天,一旦下起雪那就是大片大片白茫茫的素毯,看起来冷冽又干净。那时候他跟家里那个老不死的相依为命,老不死又七八个儿女,远嫁的远嫁,去外面打工的去外面打工,同村的乡里同样也穷得响叮当,想匀他一口饭都是从自己的口粮里挤出来的。
他从小性格就野得很,什么都敢做,而且根本不能分辨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那时候也没有人教他,等到j□j岁的时候他才去上一年级,跟同班的人一比就是个大傻蛋。没有人愿意跟他一块玩,他每天就对着一个字都看不懂的课本干瞪眼,不过他愿意到学校去,因为那代表他可以不用看到家里那个老不死的。
后来他慢慢注意到了田思祥,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注意到田思祥这个好学生,因为他的红领巾永远戴得整齐又漂亮,他的考卷永远比老师做的还工整,他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衣服不算新潮,但没有半点污渍,这对于一放学就到处撒野的山娃子来说是多么难得!
即使是城里下来支教的老师们也对田思祥另眼相看。
杨铨却知道田思祥家里比所有人都困难,因为他爷爷跟他父亲都死得很早,据说是什么“立场问题”,田家也被打砸了大半,他母亲落了一身伤病。
杨铨远远在田思祥家观望过,确实是家徒四壁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差生跟田思祥这种好学生自然不会有交集,事实上也是这样,几年过去,他除了远远看着田思祥之外从来没跟田思祥搭过话。
直到有一次老师搞什么好帮差活动,田思祥才开始主动跟他说话。听着田思祥耐心的讲解,杨铨突然觉得那枯燥的课本也不是那么难懂了。
可惜好事情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太久,没过多久他偷东西被人抓了现行,田思祥正好路过。
当时他听到田思祥的好朋友刘贺劝田思祥当没听到,心里也祈祷田思祥快点走,他莫名地不想田思祥看到这么丢脸的自己。
可田思祥没走。
平时斯斯文文,连只鸡都杀不死的好学生田思祥居然站出来挡在他面前,好言好语地替他求情。
杨铨觉得田思祥这人特别傻,他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不再犯,他怎么就敢替他作保?
打那以后杨铨就绕着田思祥走,他觉得这么傻的人,他不应该去靠近。
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防贼防得特别厉害,他挨了老不死的几顿打,只能跑到山上凿冰洞抓鱼回家吃。
听说田思祥母亲又犯病了之后,杨铨每次有了收获就会悄悄往田思祥家门上挂一份。
田思祥最开始根本不拿,杨铨没办法,只能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上两个字:“送你。”
田思祥这才把鱼带回家里。
田思祥似乎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送的鱼,有好几回杨铨都看到他在蹲点等着看是谁送的。杨铨身手比谁都灵活,哪会让田思祥发现?渐渐地田思祥也放弃了,只能在他留下的纸条背面写上三个字:“谢谢你。”
杨铨记不清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只隐约记得看到田思祥写的字时心跳得特别快,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那样的冬天虽然很冷,但比这边的冬天有滋味多了。
杨铨回到自己“家”里后,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放着的照片。
照片上的田思祥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田思祥脸上的沉郁,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他而起。他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这个人,可阴差阳错之下,他却彻底改变了田思祥的命运。
如果不是他将田思祥拖进那样的险境里面,田思祥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跟军研处沾上边,更不会卷进边境这边的事情来。
刘启宇那个人比他最开始预料的还要麻烦,老越那边的混乱环境激发了刘启宇心底所有的黑暗,这个人几乎已经扭曲得无法控制。更让杨铨无法释怀的是,刘启宇不仅勾搭上黄震军的儿子,还窥见了他守得最深的秘密!
这样的刘启宇是在他的放任之下成长起来的,可在利用金蝉脱壳的办法退出那场混局一看,就连他都已经没有办法遏制刘启宇!
刘启宇好色,但他从来不会被美色所惑,无论多美的男女在他眼里都只是泄-欲的玩具——而且刘启宇不贪财、不恋权,更重要的是,他不怕死。
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弱点——他最大的弱点恐怕就是他喜欢刺激、贪图享受!
在看着刘启宇逐步成长的过程中,杨铨渐渐明白了他师父为什么要许给这种人名利、富贵、美色,因为无法牵制的作恶之心比权、财、色等等贪欲更为可怕。
而杨铨很了解田思祥,既然发现了边境的异常,那田思祥肯定不会撒手不管。在不久的将来田思祥说不定就会来到这边,更深入地追查边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