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转过身大大咧咧地把热水往身上一浇,皮肤都烫红了却根本不觉得疼,反而笑眯眯地说:“柴火烧水和煮饭都跟城里的不一样,饭吃着更香,水洗着也舒服多了。”
关靖泽又恢复了那不苟言笑的表情:“你这是偏见。”
两个人针对“你没有好好感受”、“洗澡就洗澡还感受什么”、“乡下挺好的”、“乡镇城市化才是大趋势”展开了深入的辩论,最后发展为“你偏见”、“你才偏见”的幼稚对吵。
等回过神来郑驰乐才发现水都凉了,傍晚的风吹过来冷得他一哆嗦。
郑驰乐暗骂自己跟个小鬼较什么劲,要是关靖泽这个病号又冷着了谁来负责?
可他转过头一瞧才发现关靖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那儿,抱着手臂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身上清清爽爽,显然已经洗完很久了。
那目光分明带着几分嘲笑,嘲笑他吵得太投入!
郑驰乐:“……”
他觉得连蛋蛋都有点凉。
当晚关靖泽早早就躺上床,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发现自己对郑驰乐的关注有点不正常。
他已经二十五岁,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很清楚当一个人的目光始终追着另一个人的身影时意味着什么。
关靖泽没有喜欢过谁,那时候郑驰乐老是伙同佳佳嘲笑他后半辈子恐怕要跟工作过下去了,毕竟谁都受不了一个工作狂丈夫。
郑驰乐那家伙没个正经,经常会挤眉弄眼地抛出诸如“一个星期要五姑娘伺候多少次”、“你把你家五姑娘想象成谁来着”之类的问题来挤兑他——那家伙对这事儿乐此不疲,非要问到他翻脸才肯住口。
男人和男人开这种带点荤的玩笑很正常,关靖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每次都被郑驰乐挑起火来。
今天单独看见浑身赤-裸的郑驰乐时,关靖泽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产生欲-望的时候梦见了什么。
——那是朦朦胧胧的同性的身体。
跟郑驰乐很像。
关靖泽想起了郑驰乐当初说过的话:“就算我喜欢的是同性,那又怎么样?我现在一样认认真真学习、以后也一样认认真真工作,我能创造的价值不会因为我的性向而减少。相反,如果我找到一个跟我同样优秀的伴侣,我们都有同样明确的志向,在事业上就能携手共进了——而且我们甚至不用分心照顾孩子,因为我们生不出来嘛!瞧瞧,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把更多的精力花在正事上,可以全心全意地为社-会-主-义事业发光发热。”
郑驰乐这番话明显是为了反击故意找碴的曹辉,语气明显带着调侃意味。
可这一刻关靖泽却忍不住认真思考起来。
他心里有两样东西正在展开激烈的角力:内心最真实的冲动与顺从冲动后极可能面临的阻碍。
关靖泽想得入神,一只手突然捂到他眼睛上。
郑驰乐没好气的声音也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人睡着和醒着的气息根本不一样,你就算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你没睡着,别想东想西了,给我睡觉!”
即使眼前一片黑暗,关靖泽也能想象出郑驰乐这一刻的样子。
他“嗯”地一声,真正地合上了眼睛。
一直到睡意渐渐袭来,他依然能感觉到郑驰乐并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