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听从父命,嫁进了孙家,但父女之间的隔阂已生,已有近二载,各自不闻不问。
也因此,方凤笙看得格外如饥似渴。
……
凤笙我儿,见信如唔:
遥记当年,你娘生你那日,漫天彩霞。人说天生异象,非凡夫俗子,都说你是男儿,谁知却是女。
你娘恐慌,自责未能诞下麟儿,唯有我喜之爱之,觉得天命有道。
遑遑十数年,你出落已超乎为父想象,时觉你是女子,当恪守伦常,又不忍心束缚于你,只想为父尚建在,只要还在一日,总能纵你两年,谁知……
周大人为人刚正不阿,父虽觉不妥,却又不忍心驳之……我大周王朝建朝不过两代,却未曾想到两淮盐政竟贪腐至此……周大人执意上书,我身为佐幕,无力为其分忧,只能鞍前马后,誓死相随。
唯独你,父担忧之。
思及十多年前,与静芳兄曾立有婚约,厚颜求上门,不求你富贵显达,但求能有一隅之地护你安稳。
倘若此次,父安稳无恙,定寻你告知详情。倘若为父身死,这封信阿禹会交给你,望你好自珍重,切勿过问此事,远离是非,一生安泰。
……
方凤笙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画面——
青灯如豆,一袭青衫两鬓斑白的清瘦男子,正伏案书写,时而回忆,时而缅怀惆怅。
他写得很匆忙,以至于纸上的墨汁还未干透,就匆匆装好封了火漆。
夜如浓墨,他眼中也似乎染了浓墨,黑得深沉。
……
“所以说,当初我爹逼我嫁进孙家,是因为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事?”
寂静的空气,方凤笙略显压抑的嗓音响起。
王二家的早就下去了,只有禹叔和知春陪在左右。
“那为何,我爹是畏罪自杀?周大人执意上书,是意欲想将此事禀奏给朝廷,为何反倒成了周大人贪墨税银,我爹牵扯其中畏罪自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回答她。
方凤笙笑了起来。
先是无声的笑,渐渐笑出了声,直至笑得不能自已,浑身颤抖。
“姑娘!”知春焦急喊道。
方凤笙像是失了魂,双目失去焦距。
只是笑着,是在笑,又像在哭。
“我以为我爹嫌我是女子,我以为我爹还是想要儿子,我以为我爹其实道貌岸然,明明母亲刚死,他就纳了新人,迫不期待想生儿子,所以才会在何姨娘身怀有孕后,逼着将我嫁出家门,我以为……”
“姑娘,你别笑了,别笑了!”知春冲上来抱住她。
也许别人不知道,知春却知道这两年姑娘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本是肆意飞扬,却被人硬生生折断了翅膀。现在的方凤笙让知春陌生,她从小跟在方凤笙身边长大,是眼睁睁地看着姑娘从光芒万丈,变成现在这样一潭死水。
而这一切都是老爷造成的,知春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姑娘从老爷书房回来,是怎样的心若死灰,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