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让我带他去找那座小坟包,他似乎并不认为那只是个梦,而我心里却认为这梦并不能当真。
爷爷说当时那红纸烧完之后,并没有出现女鬼的身影,而却看我突然躺在了地上,他废了很大力气才把我放回车板上,以为我是白天太累了,精神又一度紧张,所以睡着了,可后来看我嘴里念叨个不停,表情又像是受到了惊吓,这才把我叫醒了。
我带着他按照梦里的路线往前走着,可越走越心惊,这周围的环境竟然和我梦里一样,而我们也在和梦中相同的位置上发现了那个小坟包。
我帮着爷爷把那坟包一起刨开,那坟里孩子的尸体与梦中也是一摸一样,这时我才相信爷爷所说,那女鬼是托梦给了我。
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这事本就是天地不容的,我们是一定要帮着查个水落石出。
爷爷把坟包重新埋了起来,他说这事不单单是要报告给城里的公安了,他这次进城还得往军管会去一趟,这附近住的人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住了好几代的人,没人能做的出这种事,他说别是特务干的好事。
爷爷驾着驴车走了很久,我们才算是找到了进城的路,可这里已经离我们的村子偏北方五六里地了。我们之前一直是往西走的,虽然碰到女鬼时一切都乱了套,可也没觉得怎么就改变了方向。
这一耽搁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可感觉上似乎在那坟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本来我们是要从东直门进城,可这一绕,等进城时走的却成了德胜门。而且当我们看到德胜门城楼的时候,天都有些朦朦的亮了,这一打听才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我们听了都是一愣,这一路居然走了六个小时。
爷爷赶紧先到了北平火车站,打听到还没有火车入站,而且最近一辆火车也还得有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北京,这样他才放心。又赶着驴车去了公安局,再到了军管会,把路上遇到的事两边都报告清楚了,这才又回到火车站等在站外。
那时候的北平火车站还属于军管设施,不是民用火车站,更没有候车大厅,我们就只能在站外晒着太阳。
我心里有些怨气,昨夜里的女尸尸体还没有进行收敛,就那么挂在树上,虽然是有要公安查案的目的,但我们作为目击者却在这里晒太阳,这怎么也算是对不起死者,况且那孩子……我想到这里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到这儿接那个管生不管养的爸爸,现在遇到这些事我就更没心思在这等着。
我就跟爷爷说,不如留下信息在这里,让父亲自己回家,我们好带公安快点去那女尸所在的坟地里。
爷爷看出了我的想法,就告诉我,已经和公安定好了稍后接上父亲我们直接就去那村北的坟地里,然后再回家,而我不要想着不接父亲,那是不孝的行为。
我嘴上就嘟哝:“难道他扔下你十年就是孝顺了?”
而爷爷却说:“忠孝不能两全,你父亲打跑了小鬼子,又参加了解放战争,这就是忠,他做的没错。”
我听了心里一阵无奈,也没法辩解,好像在爷爷眼里,父亲做什么事那都是对的。
我不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坐在驴车上等着。
很快,我听到远处有火车的汽笛声传来,当火车驶进车站时,我看到爷爷的脸上一阵激动。
也许是出于一个做父亲的本能,爷爷离的很远就看到了独自一人走出车站的父亲庄解放,他穿着一身黄绿色的军装,头顶帽檐上的红色五角星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特别的亮。
当看到父亲的那张脸时,我脑海里的所有记忆又重新被唤醒了,父亲参军那年我正好十岁,送他离家时是我和爷爷最后一次看见他,而那时候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从那以后整个家里就剩下我和爷爷一起生活。
他的腰杆还是那么挺拔,只是45岁的年纪脸上已经初现了皱纹,他是先认出的爷爷,但之后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我的脸。
“庄周,快叫爸爸!”爷爷催促着对我说道。
“爸……”虽然这十年里他对我们不管不顾,但当真正看到他回来,我的心里也还是有些激动,毕竟从这时候开始,我又有了父亲。
“哎!”父亲答应的很爽快,当兵多年,他身上有股很利落的气质。
“走,回家聊,回家聊。”爷爷赶紧去接父亲手里的大包,放在了驴车上。
父亲拉着我的手上了车,眼神一直在看着我,而爷爷也在一边笑眯眯的赶着车。
父亲斜头对爷爷说道:“对了,爸,你知不知道市公安局在哪儿?咱们得先去那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