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瞟一眼她的脸色,敏捷地退开三步,抢在她发作之前话锋一转:“既然三娘这么能猜,不妨再猜猜看,明明你我都已经死过一次,重新来过,为什么如今,又双双再回到这里?”
嘉语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才是关键——怎么回来,就能怎么回去。往者已经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我原想,只要过了今日,表姐从此春风得意,却不料,原来表姐也还是愿意重新来过。”嘉语说。
“不然呢。”贺兰袖冷笑。她的好表妹,这会儿倒是装起了蒜,把太后赐婚那日的伶牙俐齿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当然愿意重新来过,就像她说的,她不愿意在她之前,萧阮还有个发妻,她不愿意青史之上,她的名字,永远低她一格。她说得对,她就是她迈不过去的那个坎!
“既然重新来过是表姐和我共同的心愿,”嘉语说,“既然是如此,那表姐也该拿出诚意来。”
“你要什么诚意?”贺兰面上阴晴不定。
嘉语道:“我们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我们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里——当时我歇在玉琼苑,表姐在哪里?”
贺兰袖沉默了片刻,否认道:“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嘉语掀眉要反驳,贺兰袖大约也觉得不妥,补充道:“我当时……皇后请我过去,我就在去凤仪殿的路上。”
“哪件事?”嘉语忽然问。
“什么哪件事?”
“表姐方才说的,那件事和表姐没有关系——那件事是哪件事?”
贺兰袖定定地看着杯中的水,半晌,方才不太情愿地回答道:“我在去凤仪殿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皇后……陆皇后,薨了。”
“陆皇后她——”嘉语脑子里一片混乱。
贺兰袖僵着面孔:“宫里传是自缢,但是宫里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我也只是听说。但是三娘,你我都知道,有些事,原本不会发生。”
“有些事?”嘉语呆呆地重复,“哪些事?”
贺兰袖略偏了面孔,这样,灯光就全打在右边的半张脸上,折射进黑的瞳仁里,光华流转。她像是十分难过,还有愤怒,这难过与愤怒,竟不像是假的:“哪些事,三娘要我挑明吗?”
嘉语不做声。
贺兰袖眉尖往上挑,她冷笑着,连珠炮一样一口气爆出来:“原本该是谁来做这个皇后?原本陛下与皇后成亲大典上有没有意外,原本昨天,会不会有刺客,哪些事,三娘你还不知道是哪些事吗?”
听到这里,嘉语方才如梦初醒:“表姐的意思,是因为这些变故,陆皇后才死的吗?可是那和我、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贺兰袖深吸了口气,像是非如此,不能够压下心头怒火:“三娘如今好好的,就忘了一年前自己怎么死的了。”她其实并不清楚地知道,嘉语究竟重生于哪一日,只是根据她的举止,估算约莫是一年前……没准还更早。
嘉语略垂头,想了半刻:“表姐的意思,陆皇后是和我们一样——”
“不一样!”贺兰袖截口喝断,她也料不到这当口,嘉语能忽然蠢成这个样子,就好像当她发现自己回到从前的时候,心智也退化到了从前,丝毫都不像这年余来的三娘,“你我的死,都是被迫——”
“表姐的死也是被迫吗?”嘉语眼前一亮。
贺兰袖瞪了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口误,虽然这个口误并不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三娘眼下不担心天色将明,却要纠缠这些细节吗?”
嘉语畏缩了一下,不再出声。
“你被苏氏杀死,我是病亡,病亡当然也是被迫,不然你以为我乐意去死!而如今陆皇后不是,她是自己选择的死亡,三娘你可以想想,她死的时候怨气能有多大,这股怨气,恐怕就是——”
“就是你我回到从前的原因?”嘉语总算是跟上了她的思路。她原本还想问,表姐怎么知道陆皇后的自缢是自愿而不是被迫,但是以贺兰袖在这宫里的人脉,就是知道,也不出奇,“那依表姐的意思,这些变故,就都不该有?”
“她怨的可不是我。”
“难道是我?”嘉语诧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