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怪我无情,我还年轻,我还想有更好的人生,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事而受到牵连。”
祈风眉心隐隐抽动,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失望,眼中情绪如山崩如地裂,轰隆塌陷,一时竟气到说不出来话。
见四周没人,祈明月便不藏着掖着,又直接道:“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太子表哥的女人,没准等我成了良娣,心情高兴,我会向惠娴皇后娘娘求情,让她出面保你。所以啊父亲大人,你不要再拿着姿态来教训我,往后你是生是死,兴许还要看我的面子呢。”
这“父亲大人”四个字充满阴阳怪气,语气十分大逆不道。
祈风一口心血堵在胸间,差点背过气。没想到自己十六年来的心血和付出竟成了个大笑话,心中顿时恼恨不已。
当初他怎么会把她从匪贼窝里捡回来?
就该将她扔了算了。
祈明月现在没有心思在乎他的情绪,满脑子都是今晚的饯别宴,撂下话后,她捂住鼻子嫌弃离开地牢,走出去后还不忘叮嘱满秋,东西一定要备好。
满秋笑着点头,表示万事俱备:“只欠太子殿下这位东风了。”
祈明月闻言,摸着发髻,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暮色未及,银蟾楼已是灯火通明。
上下四层楼檐皆挂满红色蟠螭灯,楼内,刻着花纹的青铜烛台沿着墙壁蜿蜒起伏,蜜烛之间微光交织,照得楼内金砖墁地、流光溢彩。
小厮和婢女有条不紊忙碌着,蓟州城几位有头有脸的官员楼上楼下亲自指挥,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只因今晚送别南廷玉的宴会在此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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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落下后,一众官员领着下人,站在楼檐下静候南廷玉。
时值盛夏,空气似点着火,不一会儿,人人皆满头是汗。丫鬟脸上的妆容花了,小厮后背溢出汗,就连官老爷头上的乌纱帽都浸着汗珠快要从头上滑落下去。
南廷玉身影甫一出现,银蟾楼内立即响起一阵行礼声。
“参见殿下。”
“殿下千岁。”
“免礼。”南廷玉声音如玉石鸣,平稳清晰,短短的二字便让杂乱的行礼声消散。
官员大都见过南廷玉,下人们却还没见过他,听到那声音,心中已对这位储君殿下生出万种遐思。
料想他年纪轻轻,运筹帷幄,文武皆全,面貌应当也是英武非凡。
胆子大的下人,最终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抬头看向中间的那道身影,看过后均是提口气,心道,岂止是英武不凡,简直是金质玉相,俊若天神。
难怪都城贵女间流传出一句话——“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秦通判和沈平沙各站在南廷玉一侧,引南廷玉坐上高座。
大大小小官员随后按照位阶入座,丫鬟手持玉壶鱼贯而入,为众人斟上美酒。
郁娘随伺南廷玉左右,却发现这里没有她的事,等着伺候南廷玉的婢女早已站满两侧,斟酒布菜,皆抢着有人来做。
她没有争,默默缩回脚尖,为她们腾出位置。
后退的动作被南廷玉看见,南廷玉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越来越没出息了,还不如先前胆子大,知道争一争,现在不愿意争,是心底怕了,还是知道再怎么争也没有意义?
南廷玉思绪飘远一瞬,宴会中的话题也已经绕远,盏中酒水无意识多喝了几口。大臣们也纷纷向他敬酒,说着恭维的话。
楼内丝竹声渐佳,歌声如江波上渺茫的雾,只见其影,难捉其形。
“芳菲不相投,青黄忽改色。人倘欲我知,因君为羽翼。”
这歌唱的是汉代的一首词,由出身寒微的士子所作,暗示其年华已老,却怀才不遇,心中悲凉难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