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大宝二人的死仅仅是个开始。
江老头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又摸出烟袋,用手将烟叶子撮细,又塞进烟瓶里面重新点燃。
我皱着眉头,几次想开口,但劝他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没有经历过那个动荡的年代,是没有资格去评判是非功过的。
江老头的事情说得离奇,但对身在和平年代我的,跟听说书没什么两样。
江家的小姐我应该是见过的,长得却是羞花闭月,真没想到他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抽了两口闷烟,江老头又徐徐的说了起来,这段让他痛苦一生的记忆,似乎在倾诉中,随着时光的磨盘,渐渐的磨灭了。
但我显然是低估了仇恨的力量。它一旦在人心里生根发芽,只会随着时间枝繁叶茂,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六十年对于江老头来说,兴许也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数字罢了。
这当然是后来的事情了,暂且不表。
确实,赵大宝的死亡只是一个导火索。
赵大宝死后的第二晚,村子里莫名其妙的刮起了白毛旋风,那风里的东西就像是鹅毛一般,打着旋儿。
一时间,村子里家家户户紧闭大门,锁上窗户。
风整整的刮了一夜。
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大家都发现似乎少了两个人。
人不见了,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尤其还是在莫名其妙死了两个人之后。
村民们被动员起来,集体搜索消失的两个人。
当大家赶到那两个人家里的时候,推开门的一瞬间,便见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经历。
土炕上面淌满了鲜血,将单子都给染红了,地上则是一地的白毛,正是和那风中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才有人想起来,失踪的两个人可不就是批斗江家人的红卫兵之一。
这是冤死的江家人报仇来了!
那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把大家都给吓着了。
江家人怎么死的,大家心里根明镜似得。
还没开起来的大会,就这么无始无终的散掉了,整个村子里面,人人自危。
就这样,白毛旋风连续卷了七个晚上,参与批斗江家人的红卫兵,都在恐怖的黑夜中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即便是家人守在边上,人也会在眼皮子底下没掉。
第八天,这种事情终于被上报到了县里,县里的人也跟着报信的红卫兵一起赶到。
当那个红卫兵听到所有迫害江家的人,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冷汗就冒出来。
他说什么也不敢在村子里面待了。
县里下来的是个年轻人,名叫董立军。他当时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把就把红卫兵给拽住了。
“万涛,你给我站住,这世上哪有什么牛鬼蛇神,明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捕风捉影!”董立军狠狠的批评了万涛两句,硬是将他给拽回来了。
万涛趴在地上打滚撒泼,哭天抢地的:“董立军,你要把我害死啊!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会死的……”
“好,今天我就证明给你们这帮封建迷信的人看,这世上根本没有牛鬼蛇神!”董立军直接抓了一把铁锹,叫村民们跟着他。
一行百人浩浩荡荡的上了乱风岗子。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厚的跟棉被一般的云彩,将太阳的亮光都给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