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妃闻言瞬间转头看向谢樟,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却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心。
太后仿佛没有看到母子两人的动作,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总管太监,眯了眯眼睛,轻轻挥了下手:“劝主不利,拖出去,杖毙!”
和妃惊愕的睁大眼睛,谢樟也呆在原地,直到看着总管太监快要被人拖出殿外时,谢樟才回过神,连忙上前喝止:“住手!”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呼吸可闻。
谢樟站在宝庆殿的门槛前,那高高门槛衬得他越发稚气,他抬头看向站在黑色棺椁前的女人,许久才缓缓道:“是朕不愿用餐,他身为奴才又怎管得了朕!”
太后看着眼前未及自己腰高的孩童,眼眸深沉,许久之后才开口道:“皇帝幼时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并不曾如此刚愎自用,如今先帝大行才几日,就如此独断专行,焉知不是这些奴才们教的一身好本事?”
谢樟在女人的目光下,有些退缩,可是想到身后这位总管太监对自己的照拂,握了握拳头,迎上太后的目光,据理力争道:“是朕思念父皇,不食茶饭,难道母后觉得这些奴才要将饭食硬塞进朕口中才好吗?”
林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明明已经畏惧却迎视自己的孩童,微微勾起一侧唇角,声音严厉道:“皇帝刚刚说自己乃是天下之主,即知自己是天下之主,又为何不保重自己?先帝当年难不成没有教导过你要为人主,必先听的下劝告之理吗?”
谢樟哑口无言,为君之道,父皇缠绵病榻时,日日教导,他怎会不知,可……要想为天下之主,就要先逼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吗?
“这些奴才终日陪伴君侧,不止要照顾皇帝龙体,更应实施劝阻皇帝何事该为,何事不可为,若连此等都无法尽责,留他何用!拉出去!杖毙!”
林太后的猛然呵斥,将谢樟吓得打了个哆嗦,还不等他想好如何求情,就见那位照顾他许久的总管太监被太后身边的人堵了嘴拉了出去,他连忙转身想要追去阻止,身后却传来了林太后平静无波的声音:“皇帝年幼,身边的人还是好好选的好,和妃身子不好,哀家就做主为你选了。”
谢樟愣在原地,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只觉得她瞥向自己的目光让他膝盖发软,他求救的看着站在太后身边的母亲,却见她红着眼眶对自己轻轻摇着头,她……居然也让自己妥协?
谢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流出。
辜太后的余光从一旁和妃的脸上滑过,唇角微微带出一丝得意,但很快便收的干净。上前两步,抬手轻抚谢樟的头顶,语气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慈爱:“皇帝重情,乃是好事,只是天下之大,该舍则舍,世上无完全之事,便是天下之主,也求不得。你自幼便一直在先帝身侧聆听教诲,只是先帝去的太早,皇帝只怕还有些事顾及不到,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自是好的,可这朝堂之上,还是咱们自家人最向着皇帝的,皇帝可千万莫要内外不分。”
头顶的手掌很温暖,可谢樟却感觉到一阵凉意从头顶直冲而下,直达脚底,这座大殿、这座宫城,霎时间冷的像是冬天。
她自幼出生在江北,从未曾见过这般大雪,看着素净的别有美感的院落,宜平脸上露出了到京后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
青岚从外面进来,看到宜平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大开的窗前,连忙从一旁拿起件斗篷上前将她围住,“贵人,落雪了,天冷,莫要着凉了。”
宜平转头看着青岚,笑着摇摇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呢,一时新奇,倒也不觉得冷。”
青岚笑着,将窗户微微闭了闭,将炭盆往宜平脚下放近了些,才道:“贵人是心中高兴因此不觉得,只是天气到底寒凉,还是穿厚些再观雪景不迟。”
宜平含笑点头,衣服在暖炉上烘了一夜,挨到身上暖烘烘的,妥帖的让人心都舒展了。
看着红玉拿出来的烟青色小袄,宜平歪头想了想,道:“记得我还有一件金红色的袄子,今日下雪,我想穿那件。”
青岚正在替她整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看了眼红玉,红玉看到青岚的眼神,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宜平脸上的笑淡了些,从铜镜中看着青岚道:“怎么了?可是不妥?”
青岚默了默,方才道:“贵人如今的身份,着金红不妥。”
宜平的手微微拳起,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和青岚,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她自幼穿红便好看,因此从小到大,红色服饰最多,今日初见下雪,心中高兴,便想穿着红衣到外走一走,却不想居然不妥……
她轻轻垂下眼眸,看着妆匣里本要插到发上的一支珊瑚流苏钗,半响后,淡淡道:“如此便算了吧。”
青岚看这宜平脸上浮现的失望之色,张了张嘴,轻声建议道:“奴婢记得贵人还有件梅红色的长袄,配着浅牙色的梅花裙也极为好看。”
宜平缓缓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对红玉招了下手:“将袄子拿过来,伺候我穿衣,有些冷了。”
红玉看了眼青岚,眼里带出几分责怪,金红颜色虽然艳丽,但并不是正红,贵人难得今日心情颇好,何必这般弄得贵人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