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衣物瞧,姑娘眸中清静,一丝波纹都不见,好半天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拉上院门,进里屋洗碗去了。
她手上事情多,忙忙碌碌不见消停。吃过饭还得做会儿针线,后日就是瑞婆婆去镇上赶集的日子,这批手工正好可以拿去换些银子。虽然山上住花不了多少钱,可能帮婆婆积攒一些银两,怎么都是好。
张口用玉齿咬开一截线头,纤细的手指在烛火下不住穿引。清清的水瞳,身板儿单薄,长发用带子锢好。眉目清静,心思都汇集在指尖,不曾半分疏离。
投身进去便不管不顾,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她好不容易做完,抬头看窗外,这才忆起婆婆还没回来。匆匆放下手中活计,迅速抽走架子上的外袍,看看天色再拿了把雨伞,随后朝半坡边奔去。
忙起来往了时辰,天色不好,瞧架势似乎快下雨了。她不敢耽搁,紧赶着往外奔。谁知还没走多远,天空一道闪电,果真下起了瓢泼大雨。
北高坡上人本就不多,行一路几乎碰不到半个活人。尤其此刻天色渐暗,又是雨又是雷,谁会平白无故到这儿晃悠。
想到此,纪嫣愈发担忧。尤其婆婆喝了不少酒,担心她要是走到山间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湿漉漉的雨水斜斜地打在她的衣裳间,裤腿湿了大半。这路不好走,拧眉观望,不禁拔高音量开始呼喊。
“瑞婆婆……”
然而方圆几里无人应答,抿抿唇,转首再往前方平坡边走。以往婆婆最爱在此歇息,不知今日是否如此。纪嫣想着,紧赶着往前奔。
她就这么在平坡外转了整整一圈,可惜仍旧不见对方踪影。心里有些乱,雷声渐渐大起来。从前她也怕打雷,碰上雷雨天哪敢出门。如今为着婆婆的安危,不得不一鼓作气找下去。
山间没有,继续往前找。
如此泥泞路,鞋子和衣裳已经脏得不成样。一身湿寒,乍眼看,也没了出门时的干净利索。
树枝被风拍打得不住乱晃,纤纤一柳的小姑娘就这么行在林子间。穿过一片树丛,额角边的发丝已被吹乱。几个转身来到石坝后的半坡,忽地映入眼帘一抹熟悉的身影。
雨中视线不好,待到看清楚,才发现当真是瑞婆婆无误。
她一怔,话不多说赶紧奔上去,看样子是喝多了,走到半山坡就滑了一跤。如今正奄奄一息挂在边上的树干间,纪嫣瞧着,心头一惊,忍不住赶紧唤她。
“婆婆,婆婆!”
没有反应,老人已经晕了过去。而在那般险峻的位置,她凭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把她弄上来。
左顾右盼,正当寻求解决之法,哪知婆婆微弱的语声突地从下面传来,枯手紧握树干,相当低沉的语调。
“丫……丫头,快……快去寻人帮忙。”
坐在边上那般高大,生就一股压迫力。她哪里挣得过,到了后头没法子。只得磨着磨着,又躺下歇了会儿。
奈何困极了的人倒下哪还起得来,一闭眼就睡着了,等到再睁眼时已是翌日早晨。
罗劼没走,守了她一晚上。就着医馆这处没了顾忌,仰躺在对面的椅子上阖眼小憩,看样子应该没睡好。他身量太大,椅子又小得可怜,拼在一起根本无法施展。
见此情形她很快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发丝乱,勉强抚顺。抬脚下榻,途径男人身侧时微微停顿。踟蹰着想到什么,还是折返拿了条薄毯子给他搭上。
这样的天气极易着凉,他将她带进屋是好心。自己在床上安然睡了整觉,怎好让人家再冻着。
心里这么想,下一刻她便这么做了。
可惜罗劼早就清醒,在她睁眼时。这男人睡眠浅,警觉性高。感受她轻手轻脚帮他盖上薄毯,不动声色从毯子下伸出手,在她要离开时一把将人带住。
抬眼,二人视线撞在一起。察觉他醒着,姑娘赶紧回避。挣他握在腕子上的手,躲那炙热幽深的目光,试图离开。
直到外头有人敲门,医馆小厮过来唤他们吃早饭,他才松了手。
外头那人本是斟酌要不要敲门,一来不知里头什么情况。二是忌惮老大在此,怕打搅到他与姑娘独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