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同一时间,远在山下彩棚的郭媛,正闲闲与郭凌说话,山上的混乱,尚未延及此处,山下仍旧一派宁静。
“你怎么就能断定,那陈滢定会去北坡呢?”彩棚中只寥寥数人,除了她与郭凌,便只有二人的亲信。
郭凌嘴角弯了弯,似是要露出惯有的讨好笑容,可不知为何,她忽又拉直嘴角,挺起脊背,勉强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故意放慢语速,悠悠地道:“这是我推断出来的。”
她往前踱了两步,下意识间,步态身姿,竟是像足了府中的那位“麻月儿姑娘”。
正是这位姑娘,替她想出此策。
“县主想必知晓,这小行山上有一带温泉吧?”郭凌看向郭媛,面上的神情有点怪异,既似谄媚,又像是拼命要摆架子。
郭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倒也没恼,只支颐点头:“是的,这我知道。”
“这温泉,便是我推断的第一个要点。”郭凌竭力作深沉状,却不大成功,反倒予人毫无底气之感,而她却毫无自知,又道:
“那温泉位于南麓,野物众多,陛下并皇后必将此处选为狩猎地点,那些趋炎附势之辈亦多会跟去。而那陈大姑娘性情古怪,绝不会凑这个热闹,因此,南麓第一个被排除在外。”
她歇了口气,似在斟酌措词,实则袖中之手紧握,拼命回忆麻月儿的原话。
所幸她记性甚好,很快便续及前言:“再说东、西两侧,东麓的人肯定也少不了,陈大姑娘定也不会选,至于西麓,那地方风景幽妙,陈大姑娘的父亲是个雅人,定会前去赏玩。”
言至此,她忽地放低声音,故作神秘:“据说,陈大人夫妇分院而居,陈大姑娘并陈家大爷,也皆与陈大人不很亲近。”她叹了口气,惋惜摇头:“可怜一代忠臣,却落得妻子离心哪。”
郭媛盯着她看了片刻,“噗哧”一笑,翘起手指点着她,向一旁的抱月道:“你瞧瞧她这模样儿,像不像那穿了衣裳学人样儿的哈巴狗儿?”
抱月哪敢不凑趣,忙跟着笑起来。
郭凌直是面红耳赤,脊背本能地朝下弯,目中亦露出讨好的神情:“能博县主一笑,我也欢喜。”
“罢了,我也不来与你计较。”郭媛似心情尚好,拂了拂裙裾,目露兴味:“却不知你这是向谁问的计?”
郭凌赤红的脸,瞬间转白,张口结舌。
“就你那点儿伎两,也就下点儿药、使点儿绊子,不是我瞧不起你,北坡这一计,你想不出来的。”郭媛懒洋洋地道,欠伸一记,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发鬓:“你先下去吧,下回把你给出主意的人带来,让我瞧瞧。”
郭凌白着脸,一时间竟无言相对,待回过神时,抱月已经在请了:“三姑娘请回罢,县主要歇息了。”
纵是万般不肯,郭凌亦不敢违拗,只得拖着脚步,挑帘而去。
说来也是巧,当她出门时,外头正起大风,将那葱绿百蝶穿花织锦帘幕吹开,捎进几句女子笑语:
“这斗篷真真好看,这是何等料子?竟是从没见过!”
“你瞧瞧你,真真是个小傻瓜,这可是宫里头御赐的织金羽缎,全天下也没几人穿得着。”
“呀,竟是宫里头的料子,怪道如此精美,快让我摸摸看。”
软嫩甜美的语声,像欢快的鸟儿,啭啭啼啼,只听着就叫人欢喜。
郭媛的脸,却在这一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