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应弦恶狠狠地揪住了任燚的衣领,高大的身躯像山一样在任燚头顶笼罩下阴影,他哑声道:“那我呢?你是同性恋,你有男朋友,那我呢?你瞒了我这么久,你把我当什么?”
任燚闪躲着宫应弦的眼睛,只觉心如刀割,他低声道:“我……瞒着你,是因为你、你不会认同。但我对你没有……没有不尊重的想法,我只把你当朋友。”他说到最后,尾音颤得厉害,要强忍着落泪的冲动。
已经到了这样呼之欲出的地步,他却还要对着喜欢的人硬说不喜欢,他从来不知道,撒一个谎,会像自己背叛自己,他用理智背叛本能,他在自己捅自己刀子。
刀刀见血。
宫应弦怔怔地看着任燚苍白的脸,在大脑将这段话完全消化、解读之后,他的双目变得赤红,他揪紧衣领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发出咯咯地声响,就好像手里抓着的是任燚的脖子。他狠声道:“你对我,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
“去我家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废墟下的时候,住院的时候,这几个月,你隐瞒自己的性向跟我接触,你对我,从来没有任何想法,从、来、没、有?!”
任燚的嘴唇颤抖着,他觉得自己在被处刑,宫应弦的眼神和吐出的字句,就是凌迟他的刀。
宫应弦的大手一把卡住了任燚的下颌,强迫他将脸抬起来,面对自己,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说。”
任燚终于被迫直视宫应弦的眼睛,那双深邃漂亮的瞳眸里,承载过因他而起的喜悦、关怀、信赖、温柔。如今全没了,他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宫应弦知道真相后,眼神里只剩下冰冷、凶狠、愤怒。
任燚忍着巨大的悲伤,希望还能挽回一点失地,只要宫应弦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愿意背叛自己,他愿意做一切妥协,所以他用仅剩的冷静,武装起将要皲裂的表情,坚持说道,“没有。应弦,我知道你少年时期的遭遇,我理解你,但我跟你认为的那种人不一样,我不会骚扰别人,也不会犯罪,更不会……我是不想让你对我有偏见,让你不舒服,所以我才瞒着你,我只把你当朋友,只想做你的朋友,绝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任燚说完这段话,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
喜欢原本是很美好的东西,是他把喜欢弄得见不得人,弄得羞于启齿。
可他没有办法,今天他彻底清醒了,他不会再幻想和宫应弦能有什么结果。那么至少,他想保护宫应弦,保护俩人的回忆,他想证明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友情,而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过往,绝不是在重复宫应弦曾经的“恶心”经历。
可这番话只是让宫应弦更加怒不可赦,愤恨交加,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将任燚拆吃入腹的冲动,这样一来,这个人就不会再说出他不想听的话,做出他不愿意看到的事,告诉他过去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他凑近任燚的耳边,轻声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任燚顿觉毛骨悚然。
“我或许不太理解人际交往的世俗准则,但我不傻。”宫应弦的声音难掩被欺骗、背叛的怨愤,“你一直都有男朋友,那你叫我‘老宫’的时候在想什么,你因为我BO起的时候在想什么,你跟我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在想什么?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消遣,对吗?你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被你戏耍,一定很得意吧?”
任燚瞠目欲裂:“不是!不是!”他只觉百口莫辩。在宫应弦眼里,他怎么就成了这样的人!
“你也让我觉得恶心。”宫应弦在任燚耳边吐出最刻薄、最毒辣的话语。口不择言也好,呈口舌之快也罢,此时此刻,求生的本能让他只想用尽一切手段,阻止那心如刀绞的痛。
他恨任燚,他恨属于别人的任燚。他恨任燚让他堂堂一个警察,竟然生出了想将人囚禁起来、让其专属于自己的冲动。
任燚的眼中再无光彩,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魂。这一句话,几乎将他推下无间地狱。
宫应弦觉得他恶心。他最喜欢的人,觉得他恶心。
宫应弦松开手,如果再待在这里,如果再看着任燚,他怕自己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背脊不再像平日里那样挺得笔直,双肩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
任燚抬手捂住了眼睛,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指缝里钻了出来。
其实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是他自作多情,得意忘形。宫应弦只把他当做朋友,他却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结果他自食恶果不说,还伤害了宫应弦。
他让宫应弦失去了唯一的、重要的朋友,逼迫宫应弦回忆起不堪回首的糟糕经历。宫应弦已经背负了太多痛苦,他还要去雪上加霜。
他伤害了他一心只想要守护的人。他是个自私的、没用的混蛋。
突然,任燚兜里的对讲发出沙沙地声音:“任队,出事了,赶紧来监控室!”
任燚费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抹了一把脸,按下对讲,沉声说:“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