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花了多少?”
“一千三……”
“哈哈……我只花了五百八十两……”
于是,又崩溃了一个。
面对此情此景,人群里的胡俨,脸色惨然。
他又开始面色潮红,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胡俨隐隐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就是上一次……
早知如此……悔不该啊……
胡俨默默低着脑袋,像做贼似的。
他没想到,自己堂堂大儒,国子监祭酒,要如过街老鼠一般。
张安世看得美滋滋的,原以为这讲课会很无聊,没想到……居然还有乐子看。
张安世眼睛一瞥。
果然看到坐在那儿的朱瞻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也不眨。
“张安世……张安世……”
张安世顿时回神,他正待要上前。
而这个时候,李希颜突然咳嗽,之后才幽幽地道:“不必叫御医,不必啦……咳咳……咳咳……哎……臣……臣……是撞了鬼了啊。”
胡俨:“……”
一听有鬼,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可见这个世上,八卦者还是极多的,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尽是如此。
朱棣脸色大变,绷着脸道:“怎么,先生见了鬼?”
李希颜落下了滚烫的泪来,又似抽风箱一般拼命地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让自己崩溃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这才接着道:“敢问陛下,一加一个一,是几?”
朱棣想也不想就道:“一个加一个,自然是二了。”
李希颜痛苦地道:“如果是三呢?”
朱棣不明所以,直接道:“朕还是不明白。”
“就说算数,臣学过许多算术,这算术之学,其根本就在于一加一为二,那么倘若一加一乃是三,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里,李希颜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又道:“这就意味着,臣平生所学,可能都是错的,臣读书万卷,这万卷书,统统无用了。”
是的,这才是李希颜痛苦的缘由。
当学问的根基动摇,那么建立在这根基上头的所有上层建筑,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无根之木,一切都可能推到重来。
这更意味着,博学的李希颜……这辈子隐居在家,苦心研学,所学的知识,统统都被推翻了。
这对于李希颜而言,是何其可怕的事。
若是四十年前,他察觉到这一点,可能会和杨士奇一样,虽然也会瞎琢磨,觉得匪夷所思,但至少他会振奋精神,孜孜不倦地去求证。
若是二十年前,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可能会像胡俨那样,虽然痛苦,会辗转难眠,会如鲠在喉,可毕竟……他终究可以收拾心情,慢慢地去探索。
可现在……他已垂垂老矣,风烛残年,一切都已迟了!
几日之前,他回顾自己的一生,或许还颇为自得,做过帝师,做过许多的学问,不敢说才冠古今,却也颇有成就,这辈子是值了。
可现在的他,只有绝望。
可怕的是……胡俨说的那两句话,若是庸人听来,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唯独是李希颜这样真正博学多才,而且一辈子都将心思扑在了学问上的人,才一听之下,立即就能察觉出一个可怕的疑问。